厉皎:“……”
好在展熹承的特长之一就是没心没肺地善于冷静。
他四处扫视,立刻拉着厉皎冲向目前暂时最安全的楼道。
然而三楼以下已经无法通行了,只能往上跑。
“我们去天台。”久久未开口的厉皎突然拿过对讲机,手腕在重压下还在发颤,“……北出口方向还有位置能放安全气垫吗?”
薄辛立刻跟消防队确认情况,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仍是不太放心地问:“你们知道怎麽走吗?”
“知道。”厉皎咳嗽几声,“上次来的时候门口贴的逃生安全图我留意到之後,特地记下来了。”
展熹承:“?”
他怎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薄辛:“……”
敢情这黑咕隆咚的废墟还来了不止一次?
“行,一秒也别耽误!”薄辛已然放弃在这种紧要关头对他们进行安全教育,仔细叮嘱,“任何情况都要优先注意周围情况,保证安全。”
鞋底踩踏在噼啪作响的碎石,厉皎反握住展熹承的手。
这一次,换他将对方带出深渊。
风声凌乱地呼啸掠过,厉皎的声音杂乱地从空气中传来:“展熹承,你会恨我吗?”
“恨你什麽?太聪明了?”展熹承居然还有心情跟他跑火车,“建筑结构看一遍就记住了,第一名实至名归。”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麽。”厉皎按照记忆,在通道分岔的长廊尽头左拐,“我搞砸了。”
烈火裹挟的通道浓烟滚滚,室内可视度极低,沿路照明早就全部作废,温度也在短时间内急速攀升,借着闪烁的火光,展熹承顺势弯腰从地上散开的工具箱捞起一把维修锤,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人总有不擅长的东西,从小我就对打游戏没什麽兴趣,”厉皎三步并两步地踏上台阶,“我很难对虚拟的世界投入,各种规则被动的操作也让我觉得束手束脚,相比之下,还不如我的人生更容易掌控。”
此时已经来到楼道顶层,他停顿了一下:“但是这一次……我连唯一会玩的游戏也都输了。”
漆黑一片的天台近在眼前。
铁门紧锁。
“万一我们没跑出去”,厉皎已经全然靠肢体记忆维持着行动,“你会恨我吗?”
黑暗中,展熹承先没回答,而是如同地狱来的恶鬼般一锤子凿坏了顶楼天台的门锁。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在最後关头展熹承擡脚踹开了已然归西的铁门,躲过了灼热的喷涌火势。
猛然重见天日,两人摘掉呼吸面罩,精疲力竭地呼吸了一下死里逃生後的新鲜空气,展熹承拿起对讲机:“到天台了,安全气垫在哪里?”
那边立刻激动地报了个具体方位。
夜空中星芒斑斑,展熹承将对讲机重新揣进口袋,浑身汗流浃背,
疗养院顶层天台的面积不小,拐角隔出了水箱,除此之外,还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张用来晒日光浴的躺椅,正对海岸线。
遥遥相望,月海的潮汐涌流波光粼粼。
展熹承将湿透的发梢撩到脑後,按照指示牵着厉皎往安全气垫方向的围栏走去。
“关于你刚才说的问题。”展熹承定了定神,敛眸莞尔,“其实我通常不跟那种因为游戏输赢大惊小怪的人打游戏,比起成败,我觉得过程更有意思。”
“而且,游戏没有输啊。”他倾身凑过去贴近,克制地亲了一下厉皎的眼尾:“明明是通关了。”
刚要离开,厉皎却拦住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在唇舌间凝成一句不像威胁的威胁:“……你敢恨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展熹承哭笑不得又感觉紧绷的神经陷落进松软的云层,因为厉皎嘴里的话有多恶狠狠,口吻跟眼神就有多背道而驰。
下方地面的安全气垫已经准备就绪。
展熹承伸手擦了擦落在他鼻梁上的几粒灰屑,故作可怜兮兮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麽样的人?”
厉皎摇摇欲坠地往前踏了两步,鼻音浓重地说:“……让我变得很傻逼的人。”
展熹承再提起嘴角。
鞋跟踩在混凝土围栏的边缘,他确认好位置,垂下眼睫,“假如那天傍晚重来一次,十次,一百次,你朝我伸手,我还是会接住。”
“而且你知道的”,展熹承端挺标致的脸分明如日光高悬,语气却幽幽得宛如纠缠不休的湿地藤蔓,“就算我‘死了’,也会像幽灵一样待在你身边。”
在冲天的火焰中,两人仿佛朝漫无边际的夜海纵身一跃,潜入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