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鼻翼微微翕动,空洞的眼睛“望”向气味儿方向,傅初雪举起手中酒壶,讨好道:“城北桂花酿,孝敬您的。”
“臭小子!”
老者扶着藤椅起身,摸索着走到柜台边,在柜台的抽屉里摸出个红文锦盒。
傅初雪双手攥紧衣襟下摆,小声问:“师傅知道了?”
“云安药铺遍布大虞四洲,什麽事儿能瞒得过我?”老者冷哼一声,“皇帝诏于天宫入宫,临行前炼了一些。”
傅初雪接过锦盒,问:“皇帝为何诏他入宫?”
“听闻是丞相之女有孕。”
傅初雪嗤笑,“宫里太医无数,官员之女有孕何须大动干戈。”
老者摸摸胡须。
傅初雪眼睛转了半圈儿,忽地瞪大双眼,“她肚子里怀的,该不会是皇帝的……”
老者点头。
老者名为星陨,是原钦天监监正,十三年前奉命入宫夜观星象,于别院偶遇蛊毒发作的傅初雪。
星陨与神医于天宫为至交,不忍稚童受苦,遂向其求药。于天宫祖籍南遇,对制蛊方法颇有研究,为傅初雪炼制蛊虫。
二人经常夜观星象,星陨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傅初雪拜其为师。
每当蛊毒发作,傅初雪疼痛难忍之际,都会骂两句皇帝。
星陨说:“祈安若想破局,不若暂时跳出。”
傅初雪不解,“我恨不得想将明德千刀万剐,要如何跳出?”
星陨说:“若忍一时之辱能保住性命,为何不暂且做个局外人?”
寻常人中噬心蛊活不过三五载,明德帝怕质子死于宫中不吉,放其回府。
此後,师徒二人断了联系。
明德帝晚年忽悟道,认定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即为永昌,何须观星象?
遂废钦天监,建拜月楼,封南遇制蛊师乌盘为国师。
星陨之前所观,被明德帝认作妄论,剜其双眼,流放至延北。
时隔五年,师徒二人于延北再遇。
傅初雪冷笑,“延北大旱皇帝不管,西陲官员通倭他也不管,天天就研究床上的活。”
星陨捕捉到重点,“通倭?”
傅初雪将师傅扶回藤椅,思忖片刻,犹豫着开口:“我有个朋友,要查的案子涉及朝廷诸方利益,我助他查案,但越深入其中,越觉此案扑朔迷离。”
“沿途见到六旬老汉在田间耕作,我知民生疾苦,但没有义务救万民于水火,便只能高高挂起。”
星陨没问傅初雪的朋友是谁,也没聊民生,而是说了句看似不相关的,“延北的粮早在半月前就到了。”
若从交易那日算起,除去征粮的时间,从东桑运往延北至少十日,最快应在七曜前到。
延北的粮能在半月前到,就说明沐川在与他交易前,便命东桑旧部征粮。
心怀天下,言出必行,为大虞子民征战不是客套话,铲除奸佞也不是嘴上说。
傅初雪欣赏他的胆魄。
“我知沐川不易,可这趟浑水我蹚不起。您不是总教我,要跳出来看麽,此番……我不想入局。”
星陨摇头,“祈安能与我聊这些,就是不想高高挂起。”
“若两党相争,当跳出坐收渔翁之利;若能救万民于水火,当遵从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