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查东川侯府绝不是为了沐川。
明面的事由父亲查,傅初雪得从别处找些线索,便又想到沈娘。
田建义入狱後,沈娘与傅初雪同回延北,在傅府住了段时日,不好意思再住,前几日在城西租了间房。
见傅初雪来,沈娘眉开眼笑,“几日不见,世子怎的轻减许多?”
“换季闹的。”
东川侯来延北先是借粮丶又审奸臣,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丶与世子的爱恨情仇在坊间传为佳话,百姓时刻关注其一举一动,东川侯刚离开延北,消息不过半日便传遍鼎城。
“刚来延北那会儿,我水土不服丶又为田建义伤神丶瘦得脱了相。现在想想,没谁离了谁不能活,犯不上为了旁人苦了自个儿。”沈娘从床下翻出包裹,“听闻延北冬季漫长,前几日为你缝了件皮袄。”
皮袄是用拼接皮料做的,较比沐川置办的整块兽皮的要便宜许多,上面针脚细细密密,显然不是专业绣娘缝制的。
沈娘没什麽收入来源,这件不算贵重的皮袄,或许是她用来报恩的全部家当。
傅初雪接过,“谢谢沈娘。”
“嗐,客气什麽。”沈娘笑笑,“听闻云安药铺是侯爷开的?”
“嗯。”
沈娘说:“在田家别院时,我每日唯一的念想就是等着田建义来。”
“现在没了念想,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才不至于那麽想他。”
“店中要是缺人……我,我想给自己找点儿营生。”
沈娘十年的情感都能放下,他与沐川不过半年。
傅初雪暗叹,自己还没一个妇人想得开。
“明日我便与父亲说。”
“多谢世子。”
“哦,对了。”傅初雪切到正题,“内官监在西陲与田建义有无生意往来?”
“你是说潘喜?”
“对,你见过他?”
“见过。田建义说主宅人多眼杂,经常邀人来别院谈生意。”
“他们可有谈过营造修缮之类的?”
“新帝继位依赖,西陲新任职的官员皆要翻修府邸,田建义曾采买过木头,替换皇家拨来的上等木材,以次充好。”沈娘想了想,说:“他们还聊过铸币的事儿,说多的一层损耗要记在田家账簿,盈馀二八分。”
大虞年初铸币,由丞相牵头,各洲钱庄配合。铸币需白银万两,一层损耗便是一个郡县一年的开销。
本想查阉党,没想到查到了曹明诚头上,看来他们都走的田建义的帐。
潘喜犯了事儿会被灭口,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
奸佞蛇鼠一窝。
傅初雪与沈娘扯了两句家常,在晚饭前离开。
从城西回府的路上下起了雪。
沐川生在长唐丶连年出征东桑,一直没见过雪,若是晚走半月,就能见着了。
为什麽着急走呢?
傅初雪提起外袍加快脚步,行至暗巷,忽然听到婴儿的哭声。
只见一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孩子在房檐下避雪,因没有衣物,裸露的脚踝都冻青了。
傅初雪解开外袍,交与妇人取暖,自己换上沈娘缝的。
“公子!”
妇人叫住他。
“我脚生冻疮,行走不利,公子可否向城东马家捎句话?”
马家是鼎城富商,听闻去年千金逃婚,被一个卖烧饼的拐跑了。
难道这形容枯槁的妇人是马家千金?
傅初雪点头。
妇人说:“我不该与一个养不起我的私奔,父亲母亲不认我,也务必要认下马家的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