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丢脸就算了,要是在宴会晕倒丶丢脸丢到西域,就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傅初雪不胜酒力,使臣敬酒还不能不喝,喝了几杯便借口尿遁。
悬浮在半空的琉璃灯盏,将整个诏乐殿映照得如同白昼,傅初雪解手後靠在墙壁,一想到宴会还要持续两个时辰,就不想回去。
“祈安。”
许是太久不见他回去,沐川来找。
傅初雪刚想搭话,官房外传来尖细的声音,“堂堂东川侯丶征战沙场的骠骑将军,竟内阁初来乍到的小玩意儿耍得团团转。”
“潘公公如厕应用便盆,来此作甚?”
“傅初雪就是存心吊着你,你越上赶着,就越不值钱。天涯何处无芳草,东川侯何必跟吃软饭的无能男人一样,任人摆布呢?”
沐川声音很冷,“潘公公无能,但不要以己度人。”
晾了沐川半月,阉人便来挑拨离间。
沐川两句话不离阉人短处,专攻软肋,噎人的本事见长,傅初雪捂嘴憋笑。
若是曹明诚被如此羞辱,定要气到跺脚,阉人天天给皇帝做小伏低,能屈能伸。
潘仪:“历朝历代都有党争,我们立场不同丶吵几次无可厚非,但伤筋动骨就不好了。星陨死了,乌盘也死了,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就此打住如何?”
沐川声音顿时低八度,“龙封坡十万忠魂死不瞑目,在延北通跋杀我不成,前几日又在安寿楼摆鸿门宴,三番五次要我的命,这笔账你说算了就算了?”
触碰底线分毫不让,一别半年,沐川变了也没变。
乞丐被官兵赶至城西,长唐偏巷焕然一新,有钱撑场面丶没钱治理,也不知是什麽道理。
摊位紧密相连,驼铃声混合吆喝声,喧嚣人群摩肩接踵。
傅初雪走到玉石摊位前,捡了块玛瑙手串,问:“此物几钱?”
商贩伸出五根手指,焦宝掏出五枚铜钱,商贩摇头,拇指食指交叠,比了个银锭的手势。
焦宝瞪大眼珠,“五两?你怎不去抢!”
延北盛産矿石,傅初雪常去集市淘小玩意儿,手中玛瑙与鼎城商贩卖的别无二致。
商贩语气颇为不屑,“穿得人模狗样,没成想是个装货,买不起就别看。”
这厮做西域打扮,却说一口流利的虞语,显然是虞人假扮,摊位卖的玛瑙八成是从延北进的。
傅初雪佯装为难,“并非买不起,只是……此物比延北售价高出百倍,我为何要从这买?”
“我这是从西域进的,印着通关纹章。”商贩向傅初雪展示串珠上的圆形纹章,“凭此物可进安寿楼,安寿楼知道吧?就是能见到丞相的地方!”
原来是从延北进货,去西域印了纹章再于此处售卖,目标群体是想通过巴结曹明诚平步青云的暴发户。
曹明诚赚玉石差价,又收商户摊位费,还能在安寿楼结党营私,一箭三雕。
焦宝付钱,不解道:“主子明知贵,为何还要买。”
傅初雪:“弹劾曹明诚利用公职谋取私利的证物,当然要买。”
路过糕点铺子,香味儿往脑袋里钻,傅初雪驻足。
店门口排着百十来米长的队,店员只有两人,一人做糕点一人称重收钱,若是排到自己,怕是要半个时辰。
他是馋丶但也不是特别馋,何况沐川每日都来送糕点,这点心不是非吃不可。
傅初雪捂住鼻子快步向前走,刚路过糕点铺子被拉住。
沐川提着飘香四溢的篮子,眼尾含笑,“祈安。”
原来,他每天都来这里排队。
焦宝接过篮子,“谢东川侯!”
傅初雪冷哼,“我不爱吃甜食,你都吃了吧。”
焦宝心领神会,“对对对,之前东川侯送来的糕点主子从来没吃过,都是我吃的!”
沐川拉住傅初雪的手,傅初雪甩开,“这麽多人看着呢!”
“那去人少的地方。”
傅初雪大步流星往前走,沐川快步跟在身後,七拐八拐拐进小胡同。
骆驼们在胡同口小憩,脚边堆满杂七杂八的货物,空气中漂浮着香精的味道。
傅初雪靠在墙壁,被沐川完全包裹。
“想没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