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地缩了回来:“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她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一半是想缓和困窘的局面,一半的确是担心他的身体。
陈云生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同时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然后他用一种还带着睡意的声音答道:“好了很多,已经不疼了。”他停顿一下才微微抬头看向她,视线扫到她光着的脚时,眉头微蹙,“地上凉。”
姜楠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忘了穿拖鞋,窘迫地蜷了蜷脚趾:“哦,我这就穿。”
她转身去找拖鞋,心跳却莫名地快了几拍。
等她穿好拖鞋再转过身,陈云生已经站了起来。“我去洗漱,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他边说边走向浴室,脚步看起来很稳健,不像虚弱的样子。
姜楠看着浴室门关上,轻轻松了口气。
——看来他是真的没事了。
姜楠百无聊赖地站了会儿,然后就走到窗边,关掉了阅读灯。接着,她用力拉开厚重的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涌进来。
老宅的庭院在晨光中显得宁静而美好,就好像昨夜的那场兵荒马乱只是一个短暂的梦。
过了好一会儿,陈云生才从浴室出来。那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衬衫和长裤,头发蓬松鬈曲着,如同一拢茂盛的青草。但这样干净又随意的样子,的确消减了他苍白脸色带来的虚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不少。
“今天寿宴,你能行吗?”姜楠还是有些担心。
“没问题的,”他系着袖扣,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平和,“只是小毛病,已经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接着又响起了管家钱圆的声音:“云生少爷,姜小姐,早餐已经备好了,老爷子问你们是否一起用?”
陈云生看了姜楠一眼,答应了声:“知道了钱叔,我们马上过去。”
于是姜楠也默默加快了自己洗漱、换衣服的速度。等她换好衣服出浴室的时候,陈云生正神态自若地靠在沙发上闭眼小憩。
看他这样,姜楠有一点不好意思——昨晚他明明是病人,结果最终还是她睡了床。她轻轻走到陈云生面前,喊了声:“陈云生。”
“嗯?”陈云生应了她,然后迅速睁开眼,又恢复了往常那样平静沉稳的样子。他看了姜楠一眼,问了句:“好了?”
姜楠点点头。
“那走吧。”
姜楠又点点头,跟在他后面下楼。
在去往主宅餐厅的路上,两个人一直并肩走着。
从陈云生的院子到前面主宅的这段路很安静,几乎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长廊里轻轻回响。
不过姜楠会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身旁的男人。他步履从容,神色如常,一点不见昨晚那个虚弱地蜷缩在榻上,还要依赖地就着她的手才能喝水的人的影子。
但他眼下的青黑和她心底那份挥之不去的、异样的柔软又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非她的臆想。
——
早餐桌上,陈老爷子精神矍铄,看到陈云生和姜楠一起来,脸上笑容更深了些。
苏婉容仍然优雅端正,只是每次她的目光在掠过姜楠手上的戒指时,常常会微微停顿一下,像是在审视,也像是在怀疑。而陈明远还是话不多,不过气氛整体还算得上融洽。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提起昨晚陈云生院子里的动静。
可姜楠还是忍不住悄悄观察着陈云生。他应对得体,举止自然,完全看不出任何病后的痕迹。这份强大的自控力,让她在感到敬佩的同时,又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怜悯。
而早餐结束后,陈老爷子忽然叫住了陈云生,像是有事情要商量。姜楠便识趣地找了借口,先回了他们的小院。
今天寿宴,家里上下都要忙。就连陈云生的寿礼也是昨天过来时就提前送了,免得今天的时间不够。当时,姜楠也跟着送了一件在银匠铺买来的寿桃摆件——陈老爷子知道她是雇来的事实,但姜楠仍然感念他的善意。
回小院的路上,姜楠望着忙忙碌碌的佣人,不由得被他们的紧张感染,也变得忐忑起来。
但姜楠上午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准备。
春华秋实的老师傅会带着最终修改好的旗袍过来,做最后一次确认。除此之外,因为这次的宴会比较重要,所以陈云生请了专业的团队,而不再像之前那样,任由姜楠自己琢磨,但化妆师和发型师要下午才会到场。
不过姜楠回到房间后,焦虑的第一件事是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摘下来。
既然他让她戴着,那就戴着吧。
况且戴着的话,她能安心一点——她很担心戒指丢失,然后她就要赔偿陈云生一个她可能花一辈子的时间都不一定能还得上的天价。
姜楠被自己的悲观逗乐,心情轻松了一点。随后,她就坐在沙发上,随便拿了一本杂志翻看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姜楠循着声音抬起头,恰好看见陈云生推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古朴的木制食盒。
“爷爷让厨房准备的,”他把食盒放在桌上,“山药小米粥,温胃的。让你和我都要喝一点。”
“好。”姜楠放下杂志站了起来。
陈云生把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还冒着热气的两碗粥,以及旁边配着的几样清淡小菜。
姜楠看着那碗粥,心里一动,猜测这是巧合,还是陈老爷子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