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还在看手机的姜楠,用一种随意的口吻问道:“还在工作?”
姜楠放下手机,含糊地回答:“已经结束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姜楠侧身躺下,闭上了眼睛。可她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陈云生在房间里的走动——他关掉了顶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台灯,然后走到榻边躺下。
沉入黑暗中后,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
她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雪松香气,还能听到他翻身时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姜楠。”他突然轻声喊了她的名字。
姜楠紧张地捏紧被子,应道:“嗯?”
“爷爷其实很喜欢你,”他的声音穿过夜色落入她的耳朵,“他今天维护你,是真心实意的。”
姜楠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心里微微一暖:“嗯,我知道。爷爷他很好。”
“所以无论我父母,或者二叔二婶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不用太在意,”他继续说,“这个家里,爷爷的态度最重要。而我的态度,”他停顿一下,权衡着用词,“也很明确。”
姜楠抿紧了唇瓣,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想去猜测他的意思,只好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又沉默了,然后姜楠也沉默了。
于是寂静重新笼罩下来。
现实与祈愿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从远处其它院子传来的、模糊的说话声,还有更模糊的、风吹过树叶,叶片轻轻摇曳,互相拍打的声音。
姜楠睁着眼睛,看着落在对面墙壁上的淡薄影子。
墙壁上只有她和家具的影子,重重叠叠的,看起来像是一副没什么水准的水墨画。笔法简陋飘忽,人不成人,器不成器,只是一团又一团墨迹的叠加。
姜楠望着这些朦胧的轮廓,毫无睡意。与此同时,她还能感觉到身后榻上的陈云生,似乎也没有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楠听到他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然后翻了个身。
听到他翻身的动静,姜楠瞬间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更轻。
但他没有再出声,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就在姜楠以为他可能睡着了的时候,他的声音又轻轻地响起。伴着窗外的风声,他的话听起来几乎是一点梦中呓语:“那个镯子……你戴着很好看。”
姜楠只觉心漏了一拍。然后,她的指尖攀上冰凉的翡翠,怔愣地回复了句:“谢谢。”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干巴巴的。
“晚安。”他说完这两个字,便没了声息。
“晚安。”
这一次,姜楠听着身后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心跳如鼓,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男人,时而冷漠疏离,时而又流露出意想不到的细致和温和,简直比她高中时面对的、最难的物理大题还要复杂,还要不可捉摸。她急得连忙翻阅几本必修,却偏偏始终不得要领。
在这样长久的沉默中,姜楠那颗起伏不定的心渐渐趋于平稳。她在纷乱的思绪中缓缓沉入睡梦,鼻间似乎还萦绕着一份淡淡的雪松冷香。
——
次日清晨,姜楠醒来时,陈云生已经不在榻上。她缓缓起身,谨慎地环顾这个房间。这里一如他本人,整洁、克制,没有多余的装饰。
深色木质家具线条利落,书架上的书按高度、颜色排列得一丝不苟,桌上那一排钢笔和市中心公寓书房里的那排钢笔一样,按照从深到浅的变化摆放着。而空气中飘浮着一点与他身上相似的、淡淡的雪松香气,冷冽清新,像是在冬日晨间,误入了一片松林。
姜楠赤脚踩在地上,然后走到窗边。她拉开窗帘,轻轻推开窗户,同时也探头张望着四周的环境。
陈云生的院子里没什么特别的陈列,但有一棵很蓬勃茂盛的合欢树。粉绒绒的花丝缀满枝头,如同一团团温柔的云霞,与屋内冷硬的气息迥乎不同。风过时,细碎的花叶摇曳晃动,落下细碎的光影,无声地增添了几分柔软。
姜楠望着这棵树出神,思考着昨晚的对话以及那种微妙的气氛。她拿不准他最后那句赞扬的意思。一方面,她笃定这只是客观评价,如果陈云生戴上了好看的胸针或者袖扣,她也会客套地称赞一句;另一方面,她会不由自主地把这句话赋予上暧昧的色彩,人也进入一场酝酿着绮念的幻梦。
最终,姜楠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深想。
无论他是什么意思,她最好都不要过度解读。保持清醒,履行协议,拿到该拿的,这才是她应该做的。
随后,姜楠转身去浴室洗漱,再换好衣服下楼。
偏厅里,早餐已经备好。陈老爷子坐在主位上看报纸,陈明远和苏婉容也在,两个人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气氛看起来比昨晚轻松不少。
“爷爷早,”姜楠走过去,礼貌地打招呼,“阿姨早,叔叔早。”
苏婉容和陈明远礼貌地应声,客套地问候了两句。
陈老爷子放下报纸,笑容和蔼:“楠楠起来了?快坐吧,吃点早餐。云生一早就去公司了,说有个紧急会议。”
“哦,好。”姜楠在苏婉容旁边的位置坐下。
佣人给她端上粥和四碟佐粥小菜。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望着面前的早点,心下微微感叹。
她不太清楚眼前早点的具体食材和加工的方式,但只是肉眼看过去,她就能感觉到不同。
米粒晶莹剔透,粥面透亮,散发着淡淡的稻谷清香。几碟小菜看起来平平无奇,可飘过来的味道清香纯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