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的春天,以前只道寻常丶年年如此,如今却觉得美得过份,又让人心生欢喜。
医院,章宁福穿着病号服坐在床边,正捧着银色铝制饭盒,吃刚刚被小陆带过来的午饭。
章宁福吃得安静,又或者说沉默,身边,章宁福的老婆给自己剥进口香蕉吃,边吃边唠叨,一会儿说香蕉贵,香蕉而已,又不是金子做的,怎麽能那麽贵。
一会儿怪小陆今天带来的饭菜太清淡,说肉都没有几块,糊弄谁。
一会儿又嘀咕:“反正,不管怎麽样,等你回厂里了,等你们那个死人老板也出院,你怎麽也得跟他聊赔钱的事!”
老太婆絮絮叨叨,突然的,章宁福扔了手里的饭盒,声嘶力竭地大喝道:“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车行在苏城回海城的路上,有段路是土路,坑坑洼洼,车身晃悠,车里的人也跟着晃。
晃着,聊到了这次的车祸上,姜落终于正经起来,说:“我想来想去,不会是李锋锐想要我命。”
“你都说了,他之前已经找去商会的邱会长那里了,他肯定是想息事宁人,和我这里握手谈和,不让商厦损失更大。”
“李锋锐也不是郭荣海,不会想要我的命。”
“嗯。”
霍宗濯开着车:“想到什麽了?”
姜落:“我住院这些天,一直在想,会想要我的命,只有一种可能——我动了谁的利益。”
“动了谁的?对方会这麽痛恨我,巴不得我去死?”
“想来想去,只有工厂。”
姜落:“然後我就开始回忆,车祸之前,我见了哪些人,这些人谁会和我存在利益冲突,还真被我想到一个人。”
“嗯。”
霍宗濯沉稳开车:“说说看。”
姜落:“李锋锐想要拉我下水,吞国有资産的那个王总王风。”
姜落:“想搞死我的,应该不是王风。”
“我想到的,是王风提到的那个通城的正在改制的服装厂。”
姜落边思考边道:“怎麽会刚好有个厂改制,改制还要变卖资産,再找到我?”
“我就想,如果这不是巧合,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故意让我来收那批设备,再以侵吞国有资産的名义搞我?”
霍宗濯:“嗯,思路很对。”
姜落:“你是不是查到什麽了?”
霍宗濯这才边开车边道:“你提的王风,还有通城那个厂,都在通城下面一个叫海门的县里。”
“那家厂确实在改制,入股的私人老板是个新加坡人。”
姜落一听就道:“你怎麽会知道的那麽清楚?真被你查到那里了?”
是的,霍宗濯让人去查当时跑掉的撞姜落他们的那辆货车,查了一路上所有路口,终于在一个路口看到了安装的道路监控,再顺着监控,找到了那辆车,又顺着那辆车,找到了货车所在的公司,和当时开车的驾驶员——霍宗濯要查,自然是最直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找到驾驶员,一切就好办了,再顺藤摸瓜,一路摸,自然摸到了海门的那家国营服装厂。
服装厂改制,入股的私人老板是新加坡过来的,姓tan,也就是陈,叫陈显龙。
就是陈显龙找了人,要趁着李锋锐和姜落杠上的时机,趁机搅乱浑水,安排了下去,让人觉得是李锋锐要撞死姜落。
新加坡,陈显龙。
姜落思考着:“一个新加坡人,能找到海门那种苏北小县城,还收购国营服装厂的股份,看来他是想在江苏海城这周围布局服装産业的。”
“没想到我突然插了一脚,砸了一千万投工厂,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姜落缓缓点头:“他要撞死我,理由还真的特别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