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义眼的小秘密
去的时候跋山涉水,回来的时候躺副驾驶位,没一会儿功夫,李赴昭就和宋其索一起回到了店里。
看他这麽快就回来,司嘉的震惊简直难以言表,瞪大了眼睛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们怎麽……”
“偶然碰到的,”说到这个李赴昭才想起来问宋其索,“对了,你到那去干什麽?”
这话说的!宋其索毫不留情给了他一记白眼,“我是治安官,你都去得,我去不得?”
拜托,治安官过去才是天经地义好吧,既然早就查出康养中心不对劲,宋其索也想着过去先摸摸情况,再制定计划,谁知道能这麽凑巧捡到李赴昭,真是想想就来气。
“这不是以为你很忙嘛,”李赴昭急着开电脑传照片,但也不忘回呛宋其索两句,“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理你,真是好心当做……”
“闭嘴!”
能把宋其索这麽沉稳的人都气到失态,要不然怎麽说李赴昭是个天才呢。
天才除了体现在气人这方面,不得不说,李赴昭拍照确实有一套,各个方位,有用的没用的各种细节应有尽有,尤其是最後从飞舆里出来的那一男一女,他拍的尤其清晰。
“看她走路的姿势……”李赴昭斟酌了一下说辞,“有一点像我那天在普明家门口遇到的那个人。”
现在想想,无论个头还是身体特征,都和他那天晚上看到的戴帷帽义体的人有点像,但只有他自己当天看见过这人一面,後面就连监控里都找不到踪迹,所以这也只能算作是李赴昭单方面的说辞罢了。
不过,宋其索也算是近距离观察过这个人,以他治安官的敏锐度来说,确实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宋其索当然不会放过李赴昭的证言,虽然还在检查照片,但治安官那边的工作已经同步安排好了,至于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忍者组织”,还是需要宋其索再调查。
接下来就是那位疑似入江飞鸟的男性,李赴昭将照片放大,调整,但很可惜,这人从头到尾没有扭过头,所以从他的视角只能勉强看个侧脸,认识的人能一眼认出他是谁,不认识的就有点麻烦了。
“关键是,就算知道这个人就是入江飞鸟,又有什麽用呢?”弘信在後面抛出疑问:“原本网上就能查到这家康养中心的所属人,这事也不是秘密,我们现在最应该知道的,应该是他们在康养中心里面到底干了什麽勾当才对吧?”
“确实,如果真的想知道,那就只能找办法进去。”
但就凭李赴昭这段时间的观察,感觉那个院子的大门不是谁都能进的。
几人交流的功夫,宋其索注意到,司嘉今天似乎异常的沉默,倒也不是对此不感兴趣的态度,只是非常单纯的不开口,或者说,以他的视角来看,似乎是有什麽事开不了口。
“司嘉,”他轻声问道:“怎麽了,这里面有你熟悉的人吗?”
突然被点名,司嘉显然有些慌张,她摇摇头,想说没有,可犹豫片刻,还是什麽都没说出来。
她的情绪不对劲,李赴昭早好几天前就发现了,包括弘信也是如此,再加上宋其索又是个不喜欢第一个引出话题的人,所以房间顿时陷入安静,三双眼睛眼巴巴地等着司嘉开口。
许久,司嘉才深深叹了口气,却又为自己不得不开口说接下来的话而感到无比可笑。
“我……认识这个人哎,”她看向屏幕上入江飞鸟的照片,说道:“就是因为他,我的眼睛才会变成这样。”
虽然看似司嘉从小被养母跟李赴昭带大,生活并不算遭,但她至今都无法忘掉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困扰,或者说,是恐惧和愤恨更贴切些。
“我9岁的时候,母亲生了一场重病,原本我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太好,也没有那麽多钱治疗,所以後面就把母亲接回家,说好听的叫保守治疗,说难听其实就是等死了。”
人类虽然靠着这幅肉体熬过了星际旅行,但并没有因为来到全新的星球就变得长生不老丶永远不死,相反,或许是星际旅行带来的反效果,各种基因疾病层出不穷,这大概也是长晟都花心思推动内置义体发展的原因之一,内置义体发展的好,就可以通过义体治疗或干预某些疾病,这对于整个人类发展来说,无疑是巨大跨越,在未来,或许连长生都能在掌控之中。
说回到司嘉的情况,母亲病倒後,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哥哥为了减轻家中负担,不得不小小年纪就出去兼职,她的父亲也常年外出不回家,照顾母亲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当时还是小学生的司嘉身上,但她倒也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多为难,直到某天,父亲突然回了家。
“有一天,他突然带了一群人到家里来,说要给我妈算一卦,神神叨叨了半天,最後非要给她安装义体,我们家本来就穷的要死,那义体的花费基本要顶上我母亲一年的药钱,但父亲还是十分坚决地选择了安装,他跟我说,仙师说了,只要安装义体,母亲的病马上就会好。”
细细想来,父亲的初衷或许真的希望母亲的身体尽快恢复,家庭也重新回到正轨,但错就错在他不相信科技,也不承认现实,偏偏掉进了某些人蓄意捏造的陷阱里,想也知道,哪怕是现在,麟京的义体也需要在医生的操作与安排下,才能对治疗起到一些辅助作用,她母亲病得如此之重,怎麽可能安装一个义体之後就好得跟没事人一样。
果然,义体安装没多久,司嘉的母亲因为义体排异反应,不到一个月後就离开了人世。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来了,母亲去世之後,司嘉发现,父亲不仅不悲伤,反倒每天都和那群声称会算卦的人混在一起,她那时候只是个小学生,管不了父亲,哥哥倒是经常与他发生冲突,因为哥哥发现,父亲似乎沾染了类似赌博的恶习,会将苦苦挣来的钱送到那些“朋友”的手上,有一次,她和哥哥因为赌债去找父亲,结果父亲说,仙师说他是戴罪之人,所以才会这麽倒霉,只有参加修行才能改变命运,就这麽,把外债全都推到孩子身上,自己“修行”去了。
真不知道该说谁命运多舛。
这也是为什麽司嘉看到康养中心之後会那麽震惊,因为父亲当初说要修行的地方,正是红叶康养中心,真想不到,麟京那麽多类似的地方,怎麽偏偏是这里?
这些话就连李赴昭都是第一次听,因为当年养母带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安装好义眼的状态了,他不喜欢揭人家的伤疤,司嘉不说他也从来没问过,就连养母也没和他说过司嘉的原生家庭,只是说看女孩子少了只眼睛有点可怜,就像当年带他回家一样,把司嘉给带回来了而已。
“有一天,很晚了,我在家里睡觉,突然就听到有人进我房间,等我反应过来……”她指着自己那只泛着粉蓝色光亮的义眼,“这只眼睛已经被我父亲扎瞎了。”
直到现在,司嘉也无法完全理解父亲当时的所作所为,她是後来听到养母认识的人说,那所康养中心似乎很喜欢收留残障人士和他们的家属,而且内部是有“升职”机会的,只要能送进去一定的人数,就能得到什麽“仙师的奖赏”,外人不知道是什麽,里面这些家夥们倒是争得火热。
不过,与其说是奖赏,在他们这些圈外人看来,倒像是送去了人质。
所以,司嘉的父亲当时可能就是想通过某些手段获得奖赏,妻子已经病逝,那就只能把目光放在孩子身上,当时年纪尚小的司嘉,就成了父亲下手的第一个牺牲品。
“那你父亲现在还在这里面?”这就不得不让李赴昭联想到在康养中心院内看到的,那些身着病号服的人了,说实在的,他离得远,但相机拍摄的很清楚,看上去那群人的神智不像是很正常的样子。
“应该是吧。”对于亲生父亲的事,司嘉从来都是不问也不关心,或许听上去挺没良心的,但设身处地想一想,经历过她所经历的,再想有良心怕是很难了,“我和父亲从没联络过,之前都是从哥哥那里听说他的近况,不过最近我哥也没怎麽联系,大概是有事要忙吧。”
到此为止,司嘉的故事全部讲完,她自己说完一身轻松,听故事的人心里倒怪不是滋味,只能说幸好她命不该绝,遇到了好心的养母才能正常长大,如果一直生活在原来的家庭,司嘉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
“所以……现在该怎麽办?”弘信站在後头眼巴巴地望着宋其索这个决策者:“你们是打算强攻,还是做点准备?这人能在麟京逍遥法外这麽久,想必不是个好惹的家夥吧。”
这也是宋其索不得不佩服的一点,红叶康养中心始建于720年,至今已有十五年,想必这十五年间一直有受害者被所谓的仙师诓骗,自愿或非自愿地投钱,却又没有任何一个人去上报治安官,这个入江飞鸟的诈骗话术和洗脑方式显然相当高明。
难道他就是所谓的仙师?
不过司嘉也说,她小时候在家里见到的人肯定不是这个光头,而且,在她的记忆里,给母亲算命的设备很奇怪,并不像正常道观里会采取的比如风水丶八字一类的算法,而是用电脑,哪怕她现在就是研发义体的工作人员,也搞不明白到底该怎麽用这儿东西算命的,确实有够离谱。
这麽一想,康养中心研发的义体或许大有文章,这要是影响了其他义体的使用,事情可就闹大了,宋其索在这个时候才想到,说不定之前严明鑫和他提过的,从长晟都到这儿来的监清司监察官,查的就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