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电话那端有了人的回应:“你好,我是程明非,Garry说他的朋友会来接应我,江先生就是你吗?”
男声音线偏低,说话时有些喘,江凡右耳忍不住动了动,被这个男人的声音刺激得肩膀缩了下,他张张口:“……是我。”
“哦,感谢。”男人笑了,“我应该是迷路了,而且车很不争气地坏了,麻烦你收留一下我。”
江凡不接客套话,天已经快暗下来,确认那边不是超自然之後,他拿起小电驴钥匙,又多拿了个头盔,问:“程先生,麻烦你描述一下周围有什麽?”
因为是农村,没有很具体的道路规划,定位只是一个大概。江凡如今想要快速找到人,只能让男人先描述一下周围的环境,看看能不能起到辅助作用。
钥匙卡进锁眼,扭动两下,车和灯都啓动了,与此同时,江凡戴上了头盔。
只见那人观摩後,些许茫然地开口:“我周围,很多树。”
“……”农村到处都是树,江凡哒一声扣紧的安全头盔,镇静地开口引导:“你尝试前後丶左右各走二十米左右,看看有没有比较特殊的东西,废弃的房屋丶大颗的榕树丶或者是有没有路过的人,可以把电话给他,我来沟通。”
很快,江凡在耳机里听到人踩在泥路上的声音。
男人提出建议:“其实我可以加你微信,我们视频通话更快捷方便。”
“我没有微信。”江凡习惯了没有社交软件的日子,也不常上网,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个。如今他开着车,也不方便实施此方案。
不容他多想,男人那边便有了进展,“我看到了一片水库,圆的,很大,有堤坝。”
江凡:“我知道了,你站在安全的地方等我。”
在还没有装围栏之前,那片水库是江凡常去的地方,情绪不好的时候,会在边上坐着吹吹风。
堤坝很高,也有可以下去的地方,那片平地住着一位赶鸭的老伯,周边长满了芦苇,风一吹悠悠然地飘荡。老伯偶尔会邀请江凡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聊聊地,最後老伯醉了,又聊聊老伯坎坷的人生。早年丧父,少年丧母,寄人篱下五年,过後一直漂泊于人世间,很不幸地没有死掉。
每当接近黄昏,江凡把喝醉了的老伯扶进铁皮屋,又只能发了善心,免费帮老伯把旁边小池塘的鸭子赶回圈里。
如今那片平地的房子被拆了,拆的那天江凡也在,他问老伯怎麽回事,老伯混浊的眼珠竟还能看到心虚,他对江凡尴尬笑笑说,他的家其实是违规建筑。
江凡又问他後面怎麽办,鸭子们怎麽办。老伯长叹一声,捶捶胸口,说要卖鸭求生,後续准备试试去别的地方养鸡。遂潇洒地和江凡道了别,严词拒绝江凡递给他的纸钞,只要江凡在黄昏里遥遥挥手祝福他。
天空下起了牛毛细雨。
雨後的泥泞路不好开,且有大石尖石做阻,车灯也小弧度地左晃右晃,幸而天还没有完全变黑,乌云之中竟也破开了一片靛蓝天空。一段时间後,江凡停下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珠,手捋了及肩的头发。一眼看过去,长直的车灯光打在男人的小腿上。
腿很长,这是江凡对男人的第一印象。
白衬衣,铅灰色西裤,薄底皮鞋,远远看,像精英男模,这是江凡的第二印象。
男人半依靠在一棵青橄榄树下,身高很高,或许有一米九,越接近,江凡越是只能擡头看他。走近了,才能看到梳理得规整的发型变得有些散乱,身着白色衬衫,领带松了,衬衣上有几处湿漉漉的泥污,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敞开,垂落在身旁的右手衬衫有被划破的痕迹,江凡往下看手背,有氧化後的暗红血色。
近看了才知道这人不知遭遇了什麽惊天动地的大事,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可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下发亮,左手还环抱了一只被铅灰色西服包裹起来的橘色小猫咪,在他的怀里睡得安稳。
幸福的咕噜声在两人之间回响。
男人唇角微扬,笑容克制:“江凡对吗?我是程明非。”
江凡点点头,收回看猫的视线,擡头看程明非:“重要的东西都拿齐了吧?拿齐了的话就先跟我走吧。”
“好的。”程明非乖巧地跟在身後。
江凡打开底座储物柜,拿出了另一个头盔,转身要拿给程明非。程明非却非常识时务地微蹲低下头,与江凡平视,礼貌地征询江凡的帮忙:“猫睡着了,我受伤了,你帮我戴吧?”
忽然靠得太近,江凡後退两步,随後利落地帮程明非扣上。
小电驴再次啓动。身後仿佛有一只大体型的狗,胸膛贴着江凡的後背,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江凡感受到了程明非富有沟壑的蓬勃胸口,很热,这股热传导致使他的耳朵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