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又有什麽用呢?”
却听天一语气轻慢地吐出这句话来,又懒懒地翻过身,趴在榻上,朝商成洲摆了摆手。
“思结诺,你该感谢我。当年若不是我让图朗达去找你,你早冻死在草原上,又转世上一回了,哪里还遇得到小染呢?”
商成洲咬了咬牙,闭上了嘴。
“天一。”却听齐染的声音微沉,似还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天一蓦然收了声。
“若当年是我们一同定下的计划,你既也能接我进谷,怎会不知道他几时出生?便任他们母子住在索兰河边上,走投无路之际才去寻他?”
商成洲难得听齐染如此强硬的语气,正觉得心头有些微暖,回首却惊恐地看着那细白的手指竟直接将那破破烂烂的椅子把手掰下了一小块。
他赶忙接过那块粗糙的木料,朝天一头顶丢了过去,大声附和道:“就是!”
齐染又道:“即便你有不能言说的隐情,为何要将事情兜兜转转搞得如此复杂?你让程煜戴着那珠子去河陵,便没想过他会在天涧里丢了性命麽?”
商成洲:“没错没错!”
天一:……
他失语了片刻,终究没忍住仰天长叹一声:“天地良心啊!你们两个没良心的崽子!可知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啊!”
齐染冷笑了一声:“关我屁事。”
商成洲正要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身旁人说了什麽,急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嘴:“嘘,嘘。你丶你这种人——”
怎麽能说脏话呢!
尚露在外面的灰蓝眸子朝他眨了眨,分明在说——跟你学的。
莫名的烫意霎时滚上了耳尖,他宛如触电一般蓦然收回了手,便听到身後天一愤怒地敲了敲扶手。
“说正事!眉来眼去些什麽呢!”
“小煜……我那是为了他好!他体内本就有半妖血脉,随着常世灵力复苏,让他早些经受这些得些力量,总比未来某一日在外面突遭横祸来得好。”
“也别冤枉我,我早将我该交给你的东西给你了!
齐染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似是刚想反驳,却想骤然想起了什麽一样,眸光凝在了半空。
天一眯起眼睛,略带狐疑地问道:“……小染,你不会忘记了吧?”
商成洲毫不犹豫反驳道:“放屁!他那麽聪明的人!定是你在这儿胡搅蛮缠——”
却被微凉的手指突然轻轻攥住了手腕,打断了他义正言辞的发言。
下一瞬,又回到齐染指间的那枚储物戒微微发亮,一枚略有几分眼熟的丶破旧的竹简出现在了他掌心。
商成洲:……
他指着它,不可思议地看着天一道:“就这?当初你交给我的时候,还说什麽‘不再过问他的生死’,这不是他的‘卖身契’……之类的吗?”
天一像是想到了什麽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嘿嘿一笑:“你若这麽说,那也没错。”
他又沉默了一下,才佯装无事道:“他与你的体质不一样,若是没能摸到清浊二气流转的门槛,入常世很容易出事。”
“我便与他说,若想出谷,便在这竹简上落下一滴血,与我结契。只要给我一枚仙遗器,我便将这契还给他,他去哪儿我也不再过问。”
见商成洲仍半信半疑,天一摇头道:“若不摆出些条件来,就凭小染的戒心,怕是宁愿在谷中再窝个二十年也不肯动弹……”
说罢,便看着齐染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以往你可能确实看不出什麽,可如今这小小的障眼法对你而言不是小事一桩?”
“这麽长时间,小染你竟从未将我交给你的东西再拿出来看过麽?可真是让人寒心。”
齐染擡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拂过了这竹简上的字迹。
站在他一旁的商成洲目瞪口呆地看到,原先的字迹竟一点点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与这竹简一般陈旧的丶模糊的墨黑字迹,唯有最底下两个落款清晰可见。
——“天一”,“染”。
齐染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即便我早就发现了其中玄机,你指望先前的我能用它做些什麽?”
天一吹了个长长的口哨:“看来你已明白我的意思了。”
“云觉那小子的‘前生镜’,确实是个很厉害的玩意儿,唯有一个弊端——只能以某个具体的人或物为引子。”
“但若那人或物牵连的因果过于庞大,耗费的清气便更多,很难借此寻回某段特定的记忆。”
“这便是你为何一直未对自己用‘前生镜’的原因吧?”他伸出手,点了点那破旧的卷轴,“这不,我把这个契机给你了。”
“这是一切的起点,是一切扭结成线团前那最小的端点。”
“小染,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