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身着华贵的服饰,第二试中落下的伤势也养好了大半,但看着这仿若血色铺就的地板,面上却露出了极为惊惧的表情,神经质般地左右四顾着。
也有人面上强作淡定,但眼神中仍透着掩不住的紧张。
只是与前两轮不一样的是,他们似乎终于意识到,向神明祷告毫无意义。
临下高台前,齐染一如既往地揉了揉面前人蓬松的发顶,指尖在发丝间短暂停留了一瞬:“无论发生什麽……记着我的话。”
商成洲摘下他的手,拢着他的五指在脸侧轻轻贴了贴:“我记性很好的。”
齐染回头朝他笑了笑,便和阿苏尔一起落到了那血珀地面之上。
希曼的身影如期而至,只是与往日那散漫的神色不同,仍谁都能看得出他面上的疲惫神色,仿佛连那头绵云般的金色卷发都失去了光泽。
他倚在太阳王座之上,出神似地沉默了许久,才平静地宣布道:
“第三试,开始。”
话音未落,赤红的琥珀地面上突然升腾起雾白的浓雾,如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场地。商成洲只来得及看见齐染回头望了他一眼,灰蓝色的眸子便在雾气中一闪而逝。
而下一秒,他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眩晕,在彻底沉溺于黑暗之前,商成洲仰头正对上了半空中希曼那双赤金色的眸子。
那眸光里褪去了以往的疯狂,竟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清明却复杂的神色——有感慨,有缅怀,还有那麽一丝若有似无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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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染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陌生的店面前。
空气中散发着香料和酒精混合的奇妙气味,柜台後站着一个满脸风霜的中年男子,正用他听不懂的语言急促地说着什麽,布满皱纹的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眼底却藏着恐惧。
他尝试回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这里应当是月邑,可连自己的名字似乎都有些模糊不清。
那男人见他久久不语,声音更加惶恐起来,竟直接跪倒在地便开始朝他磕头。
齐染低头看着自己,却发现自己只身着一身素白的袍服,腰间挂着一柄细薄的长剑。他轻轻抽出那仿若冰晶雕铸的长剑,却发现剑铭处还刻着一枚古朴的文字,而这是他唯一能读懂的东西。
——“染”
这是他的剑?还是……他的名字?
而见他拔出剑,那男子竟直接面色灰白地瘫坐在地上,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些什麽。
齐染不欲吓他,便将长剑收回剑鞘,转身正欲离开,店铺的大门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推开。
“砰——”
刺目的阳光中,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他银发如瀑般垂落腰间,指间灵活地转着一支黑银相间的短笛。月白色长袍上绣着繁复的银纹,随着他的动作泛着细碎的光。
银发青年看到齐染时,带着点蓝调的眸子蓦然一亮,三两步便走到近前,单膝跪地执起齐染的手,熟练地在脸侧轻轻一贴。
“竟是我没见过的美人。”
他带着明媚的笑仰头看着齐染,眸子几乎要弯成细细的两道,说得竟是字正腔圆的中原话:“美人,看你也是中原来的,可知道天一那瘪犊子到哪儿去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一道如雪剑光闪过,冰棱般的剑尖已抵在银发青年的咽喉处——而若不是银发青年反应迅捷,在银蓝光芒中後撤三步,此刻这柄薄蓝的长剑怕是已洞穿他的咽喉。
“好暴躁的美人,好快的剑。”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嘴上却不住赞叹着。
齐染不欲理会这轻浮之辈,收剑转身便走。
银发青年却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别急着走啊美人。若是第一次来月邑,可需要我同行?我带你——”
“不必。”齐染冷声打断道。
可那青年却充耳不闻,仍旧絮絮叨叨地跟在他身侧,一会儿说东市的烤羊腿滋味有多麽美妙,一会儿又开始介绍西市最有名的舞姬。
他们出了那处店面,在小巷中一路穿行着。两侧都是典型的月邑建筑,土黄色的墙壁上绘着五彩的图腾,最多的便是月亮和太阳的纹路,期中夹杂着一些树木花草丶鸟兽鱼虫,样式庞杂得一眼看不清。
齐染顺着人声喧闹处拐去,试图甩脱身後嗡嗡叫的烦人精。却未料到,繁华的市集在见到他二人的一瞬便突然安静了下来。
所有往来之人竟皆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敬畏的神情,垂头看着他们从自己身前走过——甚至有人跪伏在地,亲吻着银发青年走过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