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说着他们自进入天涧以来的事,紧紧盯着齐染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熟悉的神色,却不见其中一丝波澜。
于是他说着说着便沉默了下来,有些恹恹地垂下了头。
“怎麽不说了?”
清浅的吐息拂过他的发顶,商成洲听着面前人平稳的心跳声,闻着这股子陌生的气味,却总觉得这样的齐染,让他无端有些……害怕。
“没什麽,”他低声道,“只觉得你好像,并不信我。”
他擡起头看着那双宛如琉璃珠一般的莹蓝色眸子,直言道:“我不喜欢这样。”
齐染静默片刻,突然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这叹气的模样,却让商成洲觉得看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稍许高兴了起来。
只见齐染指尖微动,一道泛着薄蓝光亮的结界缓缓升起,将两人罩了起来。
商成洲好奇地伸出手指轻戳了一下,却顿时感到如针扎般的剧烈疼痛,立时便将手指缩了回来。
齐染观察着他吃痛的表情,突然出声道:“我并非不信任你说的话,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麽?”
“思考事情是否真如你所说那般……简单。”
“若真如你所言,这是维斯塔亚与我们合谋诛杀希曼的计划,为何被投入此界的我会毫无记忆。”
“且我先前已经见过他们二人……至少那个‘维斯塔亚’,我不认为他存在另一段记忆。”
商成洲紧蹙着眉,努力寻思着:“也许这也是其中一部分?你看我不是都记得麽?也许就需要我来提醒你,然後我们就可以去找机会杀了希曼了。”
他似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样,出声道:“说起来,我们进入第三试前,你确实一直和我说,让我不要怕你……”
他抿了抿唇,将後半句咽了下去。
齐染听到他的话,眉头微蹙,又平平展开:“那也许,那时的我已经预料到事情不会如此顺利了。”
“可是你什麽都没跟我说!”商成洲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小声嘟囔道,“我以为只要进来杀了人就行了。”
“也许……”齐染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轻声道,“仍记得一切的你,才是那个意外。”
商成洲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他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漩涡拉扯着,不断往一片漆黑的泥沼中下沉。
“齐染……”他挣扎地抓住齐染的手腕,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我丶我好像……”
齐染一顿,反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他温厚的掌心:“你的名字是什麽?”
“商……成洲……”
艰难吐出这三个字後,他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齐染看着怀中人靠着他的肩膀昏睡过去,指尖轻轻拂过他紧闭的双眼,静静地等待着。馀光却瞥见,天一方才放在床榻边的黑刀,不知何时也已倒了下去。
不过片刻,那片纤长的黑色睫羽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
泛着橙红火彩的琥珀眸子依旧明亮,可眼底那丝几不可察的柔软却消失了。
他意识到自己竟躺在齐染怀里的时候,几乎是瞬间便瞪大了眸子,随後“嘭”得一声炸成了那团神奇的黑雾,披着那张薄毯就要往外冲——
于是又一头撞上了齐染方才设下的隔音结界。
齐染指尖一划将结界解开,便看到那团黑雾“咻”地窜回软榻,“砰”得便变回了人形,裹着那薄毯警惕地看着齐染。
——不再是方才那种带着信任又温存的眼神,而是某种更为兽性丶更为锋利的东西。
“你在干什麽?!”阿黎朝着齐染微微压着身子,低声质问道,“为什麽我会躺在你身上?”
齐染:“你还记得什麽?”
阿黎闻言眨了眨眼,下意识咂了咂嘴,似是还在回味“浮璃醉”的味道,随後又反应过来,撇过脸道:“我为什麽要告诉你?”
齐染轻叹了一口气,站在软榻前,缓缓擡起了手。
于是那双琥珀眸子顿时紧紧盯住了他的手,目光随那苍白的指尖移动着,似是在时刻提防着齐染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