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我……能吸收一些不好的力量。如果世间有清浊二气,那我所能吸收的,便是所有代表‘浊’的那一部分。病气丶煞气丶血气……诸如此类。”
“我看到杜砚竹精气耗尽,只想着帮他,便下意识吸收了部分他身上的病气,一瞬间支撑不住,才昏了过去。”
“这绝非常人所能做到之事,而那人,一直都有些疯疯癫癫的。他不肯说明白我的来历,但我也知道,我或许并不是俗世意义上的‘人’。”
“他问我,既然知道自己有这般本领,可想让这本领更强大些?”
说到这里,齐染苍白的唇角微微挑起,竟露出一个与他惯常浅淡的神色颇为不同的,有些张狂的笑来。
“我回答他,为什麽不呢?”
“我并非在帮他试药……兴许也算吧。他乐得捣鼓些药池子,让我能撑过引浊气入体。”
“你既进了医谷便也知道,医谷实则在一处天涧里。天涧里的‘气’和常世的‘气’是完全不同的。”
“若我无法控制自己体内力量的平衡,那到了常世之中,便如同要在水里呼吸一样,顷刻间便会窒息而死。”
齐染一手撑着下颌,一边微侧着头观察着商成洲的神色,一边缓声道。
“不论我是个什麽东西,我既有这样的体质,我能让它更强大,那便很好。”
“至少从结果来看,六岁的我未能救下杜砚竹,二十年後的我却能保下段家天涧,不让血气逸散,这难道不好麽?”
商成洲蹙着眉,神色很复杂,他听着齐染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话,只觉得心里揪着似得难受。
嗫嚅半晌,他下意识地道:“你不是什麽东西,齐染。”
齐染:?
商成洲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麽,连连摇头,努力比划着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染,你是个好人,你太好了……你比我认识的大多数人,不,你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好。”
“你……你说了那麽多,做了那麽多,可你一直想着的,仍是在如何救人。”
“怎麽会有你这样丶这样好的人呢?”
商成洲有些语无伦次,来来回回说着些车轱辘话,但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麽了。
他沮丧地垂下肩膀,不再多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中原话学得不够好。
可听着他的话,齐染的指尖却下意识蜷缩起来,他垂下眸,沉默了片刻,突然出声道:
“初时是很疼的。”
“那些说不上来的力量,会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你的内府。可是你抓不到它,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把你的内脏咬空。那种疼痛,会让人觉得自己只不过一具皮肉和骨骼搭成的皮囊。”
“但如今时间久了,这些疼痛与我而言便不算什麽了。我这副身子看着衰败,其实内里却始终吊着一根绳,一般苦痛确实要不了我的命。”
“……抱歉”
“你又抱歉些什麽?”
“不知道。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你更好些。”
齐染擡眸看着他,轻笑一声道:“抱一下。”
“?”
“抱一下就好了。”齐染声音轻缓,“抱一下就不痛了。”
……
算了,抱一下而已,他今日又不是没和阿苏尔抱过。
于是商成洲闭上眼,张开双臂道:“好吧,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