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至少今日,他是得不到这个答案了。
而就在齐染正要掀帘而出的时候,却忽然回头,望着商成洲轻声问道:“师兄叫我大名,必然是生气了……你陪我去麽?”
商成洲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心头那点憋闷的怒意终究还是一点点散去了,他认命般地吐出一口气,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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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孟淮泽将一卷画纸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晃了晃。
“你跟我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指着那副画,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
商成洲定睛一看,竟是一张笔触极其精巧的工笔神仙画像,宝相庄严丶衣袂翩飞,可那仙人的眉眼轮廓,竟与孟淮泽的本相有七八成相似!
——而剩下的两三成,他怎麽看都觉得是齐染的模样。
孟淮泽似乎气得不行,连连抚胸顺着气,语速飞快道:“我带着程煜离开医谷,路上经过一个村子,看一老伯坐在路边似是受了些风寒,咳喘不止,便上前给他搭了脉。哪知就那麽恰巧刮来一阵风,把我帷帽吹开了!”
他指着自己的脸,一向温润的面容难得现出几分扭曲的神色:“那老伯一看我的脸,当场就跪下了,嘴里还念念有词什麽‘仙君显灵’丶‘百厄不侵’之类的……没一会儿便一群村民围了过来,吓得我丢下一些安神补气的药便跑了,这一路上更是鞋都不敢穿!”
他似是越说越气,直视着齐染质问道:“你可是用我的脸,在搞什麽邪。教手段?!”
而这时,段采却正好推门而入,与孟淮泽行了礼。
见有外人在,他的怒火似乎也被强行压下了几分,面色稍许和缓了些许。
而低头端详了那画像半晌的齐染,终于擡头看向段采道:“你的画工,确实不错。”
见孟淮泽瞬间瞪大了眼,来回看着“狼狈为奸”的两人,段采无奈地出声解释了两句。
“……至少如今消息散出来之後,山越的风言风语确实少了不少。我刚收到消息便赶了过来,孟大夫这一出,反倒是锦上添花了。”
“……小染,你到底想干什麽?”孟淮泽看着齐染,不解问道。
齐染却只是擡起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难得露出几分柔软神色:“师兄……我只是想让这天下,重归安宁。”
只这一眼一句,孟淮泽所有质问便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张口闭口了半晌,终究只是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若师兄愿意助我,也许我们进展能跟快些。”
“……你要我怎麽做?”
“便如师兄往昔那般,一路行医就好,只需偶尔露下真容……”
见他们几人又开始商量起来,商成洲用手肘杵了杵一旁拘谨站着的程煜。
“你身体可好些了?”他低声问道。
程煜仰头朝他笑了笑:“多谢商公子关心。小师叔离谷前帮我看过,如今已好了许多……至少尾巴没有了。”
他用指节轻轻叩了叩头顶硕大的帽子,眨了眨眼:“只是耳朵不知还能不能藏起来……暂且只能戴着帽子了。”
“小煜,”却听齐染突然朝两人这边唤道,“你来。”
“啊?”
程煜茫然地小跑过去,便见他小师叔指着那画像对段采认真道:“也可以在这旁边加个狐仙之类的,就照他的样子画。”
程煜茫然发问:“可丶可我……好像是狗诶。”
齐染淡淡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平声道:“我说你是狐狸便是狐狸。”
某些抄书的痛苦回忆随着这一眼席卷而来,程煜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几人便这麽“热火朝天”地讨论起如何细化这套跳大神的说辞。而当商成洲听到这神仙的恶相是带着黑金面具丶腰胯漆黑长刀丶逢恶必除的黑衣刀客时,已经彻底无言地放空了思绪。不一会儿又靠着一张圈椅,抱着乌焰睡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的时候,其他人似乎都已走了,只有齐染坐在他身边品着段家醇香的茶水,见他醒来,微微侧过了头,浅浅笑道:
“这里差不多了,接下来,可愿陪我再去一趟月邑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