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染只眉头微挑,便不再多言了。
车厢外,传来阿苏尔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在用北格语询问些什麽。
紧接着传来了几声意义不明的乒乓声响,便见他又躬着身艰难地摸回了车厢,紧挨着孟淮泽坐了回来。
“被他,赶回来了。”阿苏尔指了指车厢外的商成洲。
孟淮泽:“……”
他没好气地推了推阿苏尔:“往边上坐些,太热了。”
馀光扫到一直垂眸不言的段采,孟淮泽从马车的角落里翻出一套棋盘,热情地邀请段采对弈起来。
车厢内的气氛也因此稍稍活跃了些许,阿苏尔虽然对棋局一窍不通,但他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落子,当着个极为安静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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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给他们制备的马车很好,马儿们脚力也足。
苴城与遂城有盟约,两城往来间都铺着平坦的官道,挂着段家家牌的马车在这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
不过六日,遂城的城墙便隐约可见。
只是越近遂城,背着包袱携家带口的百姓便越多,看着却也不像遭难的饥民,更有颇多牛车丶骡车都在往外赶。
商成洲随手拦了一个独身上路的大哥,探着脑袋想打听些消息,哪知那大哥一看到他的深肤色丶鎏金瞳,便仓皇失措地推开他跑远了。
“不对劲,”孟淮泽掀起车帘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蹙眉道,“这普通百姓看到圣族人这麽慌乱作甚……莫非那华池门已作乱到遂城来了?”
段采折扇轻敲掌心,一双黑眸沉沉:“遂城杜家也是山越有名的世家大族了,若一般情形……华池门应当不敢轻易招惹。”
“此处离遂城不过十馀里,不若我先进城探探。若城内确实有变,便请诸位从遂城以西的涿鹿山绕行再往北去吧。”
“涿鹿山……”
孟淮泽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一团了:“那可都是山林小道,马车可上不去。”
而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着衆百姓往一旁避让的惊慌呼喊,几名管事侍从模样的人迎到了马车车前。
“敢问可是段家来的贵客?”那管事翻身下马,上前行礼道,“我乃遂城杜家的管事,我家家主得了段家主的信,特意早早令我在此迎接诸位。”
“路途辛苦,还请诸位随我往杜府小住一日,家主已设好宴,只待诸位贵客临门了。”
段采向车厢内的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便孤自掀开车帘迎道:“多谢杜家主盛情,段某愧不敢当。但我等只是想借道从遂城往北走,这就要离去,便不叨扰贵府了。”
那管事露出为难的神情,擦了擦额角的汗:“这……这遂城附近最近的驿站城镇也有两百里,便是人受得了,那马也受不了呀。不如在杜府稍作停留,整备歇息好了,才好上路啊。”
他又偷瞥了一眼腰胯长刀,看着便气势凌人的商成洲,搓了搓手道:“何丶何况近日因为那华池门闹事,这附近可是不安生得很。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何必急着赶路呢?”
商成洲指尖轻点刀柄,觉得这管事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日日马车坐得,他身上的筋骨都要松散了,若是能找个地方好好休整一下也不错。
可就在此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齐染的声音。
【走。】
【马车目标太大,骑马走,你带我。】
商成洲倏然便反应过来他在借仙宝传话,他侧过头,和阿苏尔用北格语低声道:“我们要走了,等我动手。”
阿苏尔点点头,往孟淮泽的方向微微侧身。
商成洲见段采仍和那管事掰扯着,馀光却扫到管事身後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侍从。一股莫名的寒意爬上背脊,他不再犹豫,乌焰刀锵然出鞘,刀光一闪便斩断了车辕。
马车轰然倾斜的瞬间,阿苏尔古铜色的手臂如铁钳般箍住孟淮泽腰身,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竟被他单手拽着缰绳就生生按回地面。
而商成洲反手扣住齐染肩头,靴尖点在碎裂的木板上借力腾空,墨色衣袂翻飞间已带着人稳稳落上马背。他一手攥着僵绳制住了惊马飞奔的势头,紧随阿苏尔身後向段采先前所说的遂城西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