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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第1页）

第73章

初言澈是在一阵熟悉的丶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中缓缓恢复意识的。最先感受到的是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痛，以及胃部隐隐传来的丶空乏的钝痛。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医院苍白的天花板，和窗外透进来的丶有些刺眼的阳光。

他动了动，想要撑起身，却浑身酸软无力，手腕处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他低头，看到了手背上的留置针和连接着的输液管。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夹杂着高热的混沌和咳血时的腥甜，零散地回溯。他记得自己请假回家，记得倒在床上，记得那难以忍受的寒冷与灼热交替，还有……那令人心悸的黑暗。

“醒了？”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初言澈猛地转头，对上了谢轻衡近在咫尺的目光。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略显褶皱的队服外套，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也冒出了胡茬，看起来一夜未眠，但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却依旧沉静，带着一种能抚平所有不安的温和力量。

“……你怎麽在这里？”初言澈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

谢轻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温度已经降下来後，才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插好吸管，递到他唇边。

“先喝点水。”他的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初言澈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拒绝，但喉咙的干渴战胜了那点别扭的自尊。他微微低头，就着吸管小口啜饮起来。温热的清水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缓。

喝了几口，他偏开头，表示够了。谢轻衡也没有勉强，放下水杯，这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你昨晚发高烧，胃出血，昏迷不醒，我和阿姨送你来的医院。”

他的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初言澈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压抑着的後怕和……不容置疑的责备。

初言澈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我没事了。你……回去训练吧。”

他习惯性地想要推开所有关心，独自舔舐伤口。

谢轻衡看着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顺着他的意思，或者用温柔的话语哄着。他伸出手，不是触碰，而是轻轻握住了初言澈没有打针的那只手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

“初言澈，”连名带姓，语气是少有的严肃，“看着我。”

初言澈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他不得不擡起头，对上谢轻衡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黑眸。

“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烧到40度？知不知道你咳血了？”谢轻衡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初言澈心上，“知不知道如果我再晚一点发现，会有什麽後果？”

初言澈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他试图辩解：“我……我只是有点感冒……”

“有点感冒？”谢轻衡打断他，眼神锐利，“医生说是重感冒引发的高烧，加上过度疲劳，免疫力崩溃，还有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导致的急性胃炎和胃出血！这叫‘有点感冒’？”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严厉，让初言澈彻底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谢轻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这人总是温柔的，带着笑意的，哪怕算计他，也是用最不动声色的方式。

看着初言澈怔忡又带着点委屈的眼神，谢轻衡心底那点火气又瞬间消散，化作了更深的心疼。他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转而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掌心温热。

“言澈，”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叹息，“我们是恋人，对吗？”

初言澈的心猛地一跳，耳根瞬间红了，他张了张嘴，想否认，想嘴硬，但在谢轻衡那双仿佛盛满了星辰与大海的温柔注视下，那些违心的话怎麽也说不出口。他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丶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既然是恋人，”谢轻衡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语气认真而专注，“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身体，也是我的责任。以後不舒服，不准瞒着我。不想吃饭，也要告诉我原因。不准再一个人硬扛，听到没有？”

他的话语不像命令，更像是一种郑重的请求和宣告。

初言澈看着他眼底清晰映出的丶自己的影子，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丶令人安心的温度和力度，心里那道坚硬的壁垒，仿佛被这温柔的攻势凿开了一道缝隙。一种陌生的丶被人在乎着丶珍视着的感觉，如同暖流，悄然涌入心田，冲散了长久以来盘踞的孤寂和习惯性的隐忍。

他鼻子有些发酸，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湿润的眼眶，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含糊地丶别扭地应了一声：“……啰嗦。”

没有明确的答应，但这近乎默认的态度，已经让谢轻衡眼底漾开了真切的笑意。他知道，对于初言澈这样别扭又习惯独立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

他没有再逼他，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然後起身：“阿姨去给你买粥了，应该快回来了。你刚退烧，胃又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

正说着，初清屿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看到儿子醒了，又是惊喜又是心疼，连忙上前嘘寒问暖。

谢轻衡自然地接过保温桶，打开，里面是熬得软烂喷香的白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他盛出一小碗，试了试温度，然後坐到床边，拿起勺子，看向初言澈。

那眼神分明在说：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

初言澈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他一把夺过碗和勺子，语气硬邦邦的：“我自己来！”

谢轻衡从善如流地松开手，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初言澈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粥。粥熬得很好，温度也恰到好处，是他很久没有认真感受过的丶属于食物的温暖滋味。胃里那空乏的钝痛似乎被这暖意一点点抚平。

他偷偷擡眼，瞟了一下坐在旁边丶正和母亲低声交谈的谢轻衡。阳光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那专注倾听的神情，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心底某个角落，悄然变得柔软。

或许……偶尔依赖一下这个人，感觉……也并不坏。

他低下头，继续默默地喝着粥，耳根的热度久久未散。

窗外的阳光正好，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食物的香气。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像是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初言澈紧闭的心门，也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在依赖与被依赖中，悄然迈进了一步。

未来的路还很长，养好身体是第一步，适应版本是下一步，还有更多的比赛和挑战在等待着他们。

但此刻，初言澈知道，他不再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