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婴沉思片刻,问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但这些人同样顽劣难驯,你准备怎麽说动这些人为你所用?”
见荀婴不反对,明瑾便笑笑继续说了下去。
这也是宁先生曾教给他的道理:
“人臣之所以畏恐而谨事主者,以欲生而恶死也。使人不欲生,不恶死,则不可得而制也。”*
张牧张了张嘴,表情逐渐狰狞:“能不能说人话?”
“意思就是说要找到他们的欲。望和弱点,这样就可以收服他们为我所用了。”明瑾无奈道,“这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吧?”
张牧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爱听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
倒是荀婴若有所思:“《管子》……那位宁先生,似乎更偏爱教导你法家之学?”
“可能因为书院的先生们只教儒学吧。”
明瑾对此也有所察觉,但并未深思太多。
他望着几人,一锤定音道:“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咱们得先了解一下那群混混究竟想要什麽丶害怕什麽,然後,对症下药!”
宁王府,後花园。
假山上,毛发斑斓的猛虎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躺了一会儿,还像只大猫似的,姿态慵懒地坤直了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只大手抚上它的脑袋,漆黑的手套包裹住修长的指节,大猫掀开眼皮,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金色虎瞳,引得注视着它的管家浑身寒毛直竖。
谁知下一刻,这头猛虎竟歪了歪脑袋,亲昵地蹭上了那人的掌心。
“乖。”
晏祁的声音低沉:“饿了吗?”
大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竟当真擡起爪子,搭在了他的肩上。
晏祁便吩咐一旁的管家:“去给它再拿一桶鲜肉来。”
“王爷,一个时辰前已经喂过了……”
“去。”
“……是。”管家被晏祁一个淡淡的眼神看得心中一凛,竟有种再度被猛虎窥伺的错觉,不敢再做争辩,连忙转身离开。
“扶风倒也不必如此谨慎,”身後传来一道饶有兴致的声音,“朕还没见过饿虎是什麽模样呢。”
晏祁抚摸虎头的动作一顿。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立刻做出了反应——几乎像下意识一般,以身挡住猛虎,随後转身恭敬朝来人行礼:
“陛下,猛兽伤人,饿虎更是与那路中恶鬼无异,您乃万金之躯,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说笑罢了,不必当真。”
晏珀摆了摆手,打量了晏祁一番,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陛下……”但晏祁看上去并不赞同这个玩笑。
晏珀随意地掸了掸衣襟前的草屑,也不顾大敞的胸襟,和那裸。露胸膛上刺目的艳红痕迹,就这样披头散发,大大咧咧地站在了晏祁面前。
他比五年前瘦了许多,也苍老了些,凹陷的脸颊和纵欲青黑的眼底透出几分阴鸷的神色来。
看着面前正当盛年的晏祁,晏珀心头百般滋味闪过。
忽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远处的草坪上,一名瘦挑白皙的少年满脸红晕,正慢吞吞地换着衣服,朝这边走来。
“朕今日才注意到,你岁数也不小了,虽说你的长相不似宁昭公主明艳夺目,也不似木祭酒那般儒雅文气,但怎麽说也是个俊朗後生,为何这麽多年过去,後院里连个人影都无?”
晏祁垂眸避开他探究的注视:“回陛下的话,臣之子本就体弱多病,臣若娶妻生子,他恐怕会忧思加重,一病不起。”
“一个过继来的儿子,哪有亲生的重要?你这是舍本逐末了,”晏珀不赞同地看着他,“不过,你这孩子倒也是重情义,就为了这麽一个继子,这麽多年不娶妻生子。”
“陛下谬赞,臣只是……不好此道罢了。”
晏祁盯着自己脚尖前的地面,内心犹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晏珀这番话,看似是关心他的人生大事。
但实际上,作为皇帝,若真希望他绵延後代,大可以直接下旨赐婚,而非当面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切。
所以晏珀这番话,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试探更为恰当。
“你这样,朕实在是不忍心啊。”晏珀长叹一声。
他忽然擡起手,把走到自己身边的少年推给了晏祁。
晏珀这一下动作,两人都猝不及防。
那少年惊呼一声,原本就腿软站不动,这下更是直接倒在了晏祁怀中,纤白的胳膊一把搂住了他的脖颈。
而晏祁则瞳孔一缩,浑身僵硬,下意识想把怀里的陌生人推开,却碍于面前的晏珀,只能一动不动,定定地站在原地。
晏珀看着他这副僵硬窘迫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你!我就说嘛,这种事情,还是得多体验体验才懂得其中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