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晏祁的小拇指动了动,又重归平静。
“唉……”
明瑾又叹了一口气。
他翻过身来,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盯着宁先生,仿佛能用意念改变某人的铁石心肠似的。
——但是不可以。
晏祁告诉自己,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这孩子惯会顺杆爬,要是再纵容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要上房揭瓦。
“宁先生晚安,今天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明瑾攥着被子小声说。
细如蚊喃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莫名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模样,却许久没见枕边人有动静,顿时暗暗磨牙——不是吧,宁先生当真心硬如铁?
看来,只能用上杀手锏了。
许久没等到身旁少年的下一句话,晏祁本以为,这小魔星终于老实些了,却不料一阵窸窣动静後,明瑾竟撑起半边身子,在黑夜之中静静地打量起了他。
……这孩子打算干什麽?
晏祁的心跳控制不住地错了一拍。
不等他想好自己究竟是继续装睡,还是睁开眼质问喝止,黑暗中,一阵轻柔的热风扑面而来。
仿佛一团小火噗嗤钻进了怀里,一点柔软的丶带着微微颤意的触感自额头传来。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晏祁猝然睁眼。
但始作俑者却已经躺回了原位,把被子拉高,挡住烫得几乎能着火的脸蛋,哼哼唧唧说了一句“先生晚安”,就非常不负责任地闭上了双眼。
淡薄月光下,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显然是主人心虚极了。
晏祁心情复杂地看着这胆大包天的孩子。
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有种,不知该拿一个人如何是好的怅惘——骂吧,无从骂起;打吧,又舍不得。
他只能再一次地告诉自己:
孩子还小,不急,来日方长。
“睡吧。”他说。
*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他了?”
明瑾神思不属地坐在学堂里问张牧。
张牧冷哼一声:“不知道,我和你这种人没什麽话好讲。”
他脸上还贴着块膏药,是被老爹揍出来的。
离开清沐坊後明瑾才知道,木女侠居然直接给张牧和李司找了家长,他们回家後都被各自的老爹一顿胖揍,明瑾不得不忍痛自掏腰包请了他们一顿大餐,这才叫两人勉强消气。
但张牧这几天显然还在气头上,所以明瑾也不计较他的态度恶劣,央求道:“当局者迷,张兄,你就帮我看看吧!”
张牧被他磨得有点儿挂不住冷脸了,匆匆瞥了他一眼,勉强道:“你也别想太多了,你跟他差了这麽大岁数,又都是男子,好好的,他怎麽会猜到你会喜欢上他?”
别说晏祁了,这事儿就连张牧这个自认为与明瑾关系最好的兄弟,也还没搞明白呢。
怎麽好好的,自家白菜就看上了个老男人了呢?
“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明瑾忧心忡忡道。
“那你还问我干啥?”张牧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比起操心这个,你还是先想想下堂课的小测该怎麽办吧!”
明瑾:“我可是认真温习过功课了,这次肯定能考好。”
张牧顿时神情一凛,先是飞快环顾一圈,确认没有人在周围偷听後,这才压低声音对明瑾道:“快,借我抄抄就原谅你。”
明瑾:“……如果老丁头不在我就给你传纸条,如果他在,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这边话音刚落,丁弘毅就大步走进了学堂。
“肃静!”
张牧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呻吟,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抽走了脊骨的软体蛇,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了桌案上。
丁弘毅憎恶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