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耸了耸肩,不信的话,他也没办法了。
陈叔山有些担忧地凑过来,低声问道:“少爷,告诉她没关系吗?”
“没事,我也只是试探一下。”看看谢婉南是不是什麽人给他设的套。经过这段时间在宁王府的磨砺,和晏祁从小到大的言传身教,明瑾早就不是别人说什麽就信什麽的天真少年了。
张牧说得没错,以他的身份,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会有无数别有用心之人凑到他身边来。
也正是因此,明瑾就更加珍惜这麽多年来,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这几位。
……希望元栋知道後不要太生气吧。
马车颠簸,明瑾默默地又在屁股底下塞了个软垫。
至于另一位最该生气的人现在是个什麽样的态度,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
“咳咳……”
清晨薄雾未消,晏祁扶着墙,踉跄地走出御书房。
他头发披散,身上只穿了一件皱巴巴的里衣,衣襟还大敞着,一双金眸布满血丝,表情恐怖得像是刚吸了十年份怨气的恶鬼。
值守的内宦扭头一看,险些惊掉下巴。
“陛……陛下,您这是怎麽了!?”
他赶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晏祁一把挥开,咬牙道:“叫金柳过来见朕!”
声音更是嘶哑得仿佛砂纸摩擦一般。
金柳很快过来了,远远就听见晏祁在吩咐人严查四方城门,城里更是不能放过,要仔仔细细地搜查。
他唇角隐蔽地勾了一下,当晏祁的视线望过来时,毫无异样地上前见礼:“臣金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好了,这些没必要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晏祁冰冷道,他坐在座位上,指尖揉捏着胀痛的眉心,身体内部的酸软无力让他内心蓬勃的愤怒再上一层楼,“太子人呢?”
金柳一脸疑惑:“太子?太子不应该在明府吗?”
“再给朕装傻,朕现在就立刻让你与你的那些前辈们作伴去。”
金柳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陛下赎罪!臣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太子命臣配合他的出城计划,还威胁臣无论如何都不能提前告知您,臣一时惜命……”
“你惜命!朕看你的胆子都快要比天还大了!”
晏祁终于压抑不住怒火,狠狠一拍身下座椅的扶手,死死盯着伏在地上的金柳道:“这麽多年,朕唯一看不透的人就是你。金柳,你究竟要什麽?你跟随朕反了晏珀,又要教唆太子反了朕,求的难不成是功名利禄?这些朕难道没有给你吗!”
金柳沉默片刻,忽然慢慢直起了上半身,面上重新露出了那抹仿佛万事不挂心的玩味笑容。
“回陛下的话,”他的语气依旧恭敬,“臣这一生,不求功名利禄,只是打小就有个坏毛病,爱制造热闹,也爱看别人家的热闹。”
“朕的热闹,你也敢看,”晏祁冷冷道,“就不怕掉脑袋吗?”
“臣不怕死。”
金柳笑了笑:“或许先帝临死前,有一件秘闻未曾告知与您——臣出身卑贱,是娼妓之子,在花楼里给人表演过杂耍揽客,也是先帝的入幕之宾,是先帝亲手把臣从那个腌臜地方带出来的,只是不过几日,便又厌弃了而已。”
“但也正因此,臣得了一笔奖赏,和一个新的身份,一段截然不同从前的人生。”他直视着晏祁阴晴不定的金眸,平静的口吻仿佛是在诉说另一个人的经历,“改名换姓那年,臣才十八。”
“你说这些,是想让朕同情你,留你一命?”
“非也。”
金柳从容道:“陛下并非真心想杀臣,否则就不会唤臣来宫中当面质询,而是派锦衣卫将臣抓捕下狱了。”
“臣说这些,只是想提醒陛下,色衰而爱驰,太子这次主动离去,反倒对您丶对大雍来说都是件好事。殿下不愿继承大统,您也可以趁机放手,避免将来遭到世人的口诛笔伐——”
“放手?”
晏祁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冷笑:“若是你早一天来同朕说这番话,朕或许当真会听。只是现在,晚了!”
金柳一愣,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情。
他的确给明瑾行过方便,不然凭借现在的太子,想要出宫丶出城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快速。
但金柳一直以为,明瑾是打算跟晏祁摊牌後再离开,但从陛下这副激烈的反应看,似乎,不止是摊牌?
等一下,太子该不会是……
金柳的视线注意到晏祁锁骨上的牙印,犹如灵光一现,赶忙低下头去,心中震惊不已——太子,也太勇猛了!
不过他究竟是怎麽办到的?
“有一点你猜对了,朕的确不打算杀你,”晏祁屈起手指,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扶手,“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放出去的人,就由你负责抓回来,等见到太子之後,朕再考虑对你的处置。”
金柳应了声是,又忍不住好奇,询问道:“那臣斗胆询问一句,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太子?”
晏祁的嘴唇动了动。
他的视线越过金柳,直勾勾地望向偏殿之外,平静的声线里,莫名让人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放心,一个都跑不了。朕,定会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
作者有话说:距离攻受再次见面倒计时开始!让我们恭喜某个老顽固终于想开了[狗头]人的底线就是这样,只要被打破一次後就开始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