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後脑勺靠在少年身躯上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瞬息之後,欲。望和愧疚如浪潮般汹涌席卷而来,不带丝毫慈悲,将他溺死于无边深海之中。
这份求而不得的痛苦,几乎将他的心撕扯成了两半,又在身後那双手的安抚下,变作了饮鸩止渴的狂欢。
他听到身後的少年轻声问自己:
“先生,舒服麽?”
刹那间,就连天地间的风仿佛也静止了。
竹影落在空无一物的棋盘上,无风自摇,巍巍荡荡。
不是幡动。
“……嗯。”
晏祁不得不承认,是他自作自受。
可他在黑暗中独自前行了太久,贪恋这一刻,已经想得快要死了。
身份丶年岁丶辈分……还有恩人的嘱托和遗愿,曾经他以为,这些会是激励自己一路走到终点的动力。
谁料如今大业将成,它们却成了桎梏自己的枷锁,叫他不惜撕扯灵魂,也甘愿作茧自缚。
晏祁别无他法。
因此也只能一面唾弃丶厌恶着自己的卑劣,一面放任自己沉沦在这片刻的静谧之中。
恨我早生华发,恨天地不独生你我二人。
恨这一刻明明度日如年,却又叫他难以自禁地心生欢喜。
而他身後的明瑾……
明瑾已经美得快要在心里哼上小曲儿了。
算算看,上一次和先生这样亲密接触,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
难得的机会,明瑾恨不得时间再过慢点丶再慢一点,最好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好。
“先生,我从前,”他低声说,“也见过我娘为我爹做这些,只是那时候,她是为他择白发。”
晏祁闭着眼睛,嗓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
“你想说什麽?”
“我想说……”明瑾抿了下唇,“先生,我也想为你做这些。”
他相信先生明白他的意思。
……应该明白的吧?
“前些日子忙碌,早上对镜时,确实发现了一根白发,”晏祁却装作什麽都没听懂,语气平静地回答道,“若是你看到,就顺手把它择了吧。”
这是重点吗!?
明瑾暗暗咬牙,觉得宁先生一向神思敏捷,怎麽偏偏每次他一提到这方面,就跟块木头似的,哪哪都不通呢?
可恶,今天非逼他一把不可!
“先生这麽年轻,怎麽可能会有白头发?”明瑾不赞同道,“不过,若真有一日白发苍苍,先生可有想过找谁作伴?”
晏祁闭目淡淡道:“天地清风,山间明月。”
“我在问您正经的呢!”
“我也是正经回答你,”晏祁睁开双眼,忽然擡手止住了明瑾的动作,兀自站起身,“好了,足够了。”
“可是先生……”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但这就是我的想法。”晏祁转身注视着他,近乎残忍地压下那阵远离了少年温热躯体之後,几乎把人逼疯的空虚,他想,太好了,自己依旧是这孩子崇敬的师长。
“人终有老的时候,若是你有心,就时常拎壶酒过来看看我,若我死了,就把我埋在一处青山脚下,或者随便哪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都行。”
晏祁看着少年惶然的神情,硬下心肠道:“宁某自小便孤身一人,无父无母,全赖两位恩人抚养长大,如今恩人也已故去,只馀下一子尚未成人。”
“我活着,就是为了等那孩子长大成人,亲眼目睹,偿还恩情之後,此生便再无遗憾了。”
明瑾脸色苍白,呆呆地看着他。
他的大脑一片轰鸣,甚至都不顾上妒忌了,猛地上前一步:
“那若是有朝一日他长大了,难不成,您就不想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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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了[彩虹屁]也是叫小明尝到些甜头了,至于另一位……
晏祁:我是畜生……我是畜生……不对,我不能当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