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在老夫面前说些不三不四的混账话!”
张牧瞬间闭上了嘴巴,但看那抽搐的脸颊肌肉,显然是脏话都被他憋在了喉咙里。
“今日老夫只罚你一人,”还好,丁弘毅没有像明瑾想的那样,完全不讲道理,他冷声道,“明瑾,你可服气?”
服你奶奶个腿儿!
但为了不连累张牧荀婴二人,明瑾只好憋屈地说了声是。
“自己过来,伸手。”
明瑾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在张牧荀婴担忧的目光中,走到了丁弘毅面前,伸出双手,紧紧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硬骨头。”他听到丁弘毅哼笑一声,这次没有太多的阴阳怪气,反倒还有点儿……像是愉悦的意思?
不是,他幻听了?
明瑾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却正好看见丁弘毅举起铁尺,啪地打在了他的手心!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这一下也差点让明瑾当场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身体晃了晃,掌心处传来被灼烧似的痛感,一道肉眼可见的红。肿尺痕浮现在皮肤表面,刺激得他的神经突突直跳。
明瑾咬着下唇,死死盯着自己痛得抽搐的手指,後知後觉地明白,当年晏祁拿尺子打他时,估计连三成力道都没用上。
……实在是太痛了。
“先生!”“先生手下留情啊!”
张牧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大事不妙。
羽林军内部训练时也有惩罚,他的上官有次闲聊时还跟他说过,锦衣卫那边专精审讯之人,能把人打得死去活来,但表皮不破。
这种伤势一般不重,连骨头都伤不到,就是疼得叫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妈的,这老丁头也忒狠了!
荀婴更是急得频频望向学堂之外:李司怎麽还没回来?
难道是龚院长不在?那可就完蛋了!
“这是第一下,”丁弘毅不为所动,淡淡道,“罚你,是为出言不逊,顶撞师长。”
明瑾重新闭上眼睛,心道这老头儿哪来的那麽多废话。
反正你说什麽就是什麽,赶紧打吧,打完了事,打晕了更好。
“二!为你扰乱课堂,罔顾师恩!”
明瑾发出一声闷哼,痛得额头都渗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
“倒是硬气,”丁弘毅不咸不淡地夸奖了一句,“但我这铁尺,越往後越难捱,迄今为止,骨头最硬的,被我打了三十四下也不愿悔改认错,希望你的骨头也有他这麽硬。”
“三!”
明瑾的嘴唇颤抖着,心道这位勇敢的前辈估计是痛晕过去了吧。
这麽有种,真想问问老丁头他叫什麽。
当然,要是他今天开了这个口,那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他觉得自己最多再支撑个十来下,老丁头让他悔改认错,荀婴和张牧也都在後面连声劝他,但明瑾只是闭着眼睛,装作什麽都没听见。
他其实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麽硬气。
或许再打几下,也会痛得受不了跪地求饶。
但胸膛里那股气,一直顶着明瑾直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地挨打。
“……九!”
明瑾噗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上,双手下意识撑地,那一瞬间痛得他面目扭曲,终于忍不住“啊”地叫出了声。
但尽管如此,他仍艰难地把双手举过了头顶,颤抖着递到了丁弘毅的面前。
丁弘毅停下了动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几十年前,跪在他面前,恳求恩师允许自己求娶公主丶并打算随着公主一同随军北上的得意门生。
那孩子,年少双亲亡故,被龚院长带回书院,靠书院衆先生接济长大。
但贫贱不移其本性,他也是这麽多年来,丁弘毅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
没有之一。
以他的刻苦丶天赋和学识才华,丁弘毅毫不怀疑,只要留在京中,按部就班地参加科举,有朝一日,必定官居三品之上,成为大雍的国之栋梁。
可就算挨了足足三十四下铁尺,浑身被冷汗浸湿,十指鲜血淋漓,黑发青年也依旧神情坚定,丝毫不改其志。
他说:“先生,我心意已决,望您成全。”
丁弘毅最终还是松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