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宁福坐靠在病床床头,强忍下眼泪,用有点哽咽的声音道:“我们把工厂做这麽大,是不是碍着什麽人的眼,叫人眼红了?”
姜落哼:“看来脑子没摔坏。”
章宁福一脸隐忍地低头垂眸,想说点什麽,又发现自己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主意,也不知道到底该怎麽办。
他觉得难过,又很无力。
“行了,什麽样子。”
姜落是他惯常的语气,幽幽:“船到桥头自然直,怕什麽。有我在,厂也在,还有镇上担保,有什麽值得长吁短叹的。”
“我就是……”
章宁福又叹了口气,他觉得他帮不上什麽,如今又在医院,花着厂里大把的医药费,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姜落这时却道:“你老婆儿子儿媳怎麽不在?孙女呢?”
章宁福一听,视线垂落得更低了。
姜落看着章宁福:“老章,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因为我,我个人的一些私怨,你和薛会计才会住进医院。这也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
“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我通通承担。”
“你以後有任何事,你开口,我一定帮。”
“但是老章……”
姜落难得语重心长,几乎是在说掏心窝子的话:“老章,我这儿,包括厂里,都好说。”
“你想怎麽样,都好商量。”
“你心里也清楚,在你身上,一直比较难办的,或者说是麻烦的,从来不是其他的,是你的老婆儿子,是你那个家。”
姜落幽幽:“老章,我跟你说过的。”
“人活着,不为别人,是为自己。”
“你这次出了这麽大的事故,都恨不得半个人踩进棺材了,你还没醒悟过来吗?”
“还要任人搓扁捏圆丶予取予求吗?”
章宁福看着姜落,苍老的满是皱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
说动身就动身,次日,姜落便跟着霍宗濯坐车,一起从武康路出来,开上街道,驶向通城。
不过开车的不是他们任何人,不是这次也跟着受伤的王钧庆,是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姜落听见霍宗濯喊他老四。
老四开车,载姜落和霍宗濯去那个名叫海门的苏北县城。
姜落路上也没有多问,霍宗濯都说让他看着了,那他就看着。
下午到海门,往窗外看,路上都是矮房和破旧的小楼,路也不好,坑坑洼洼。
开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前面开车的老四道了句“就是那儿”,霍宗濯也示意姜落看窗外一个方向,姜落看过去,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工厂大门的前庭,门不算多破,普普通通,门口挂着的一个牌子,牌子从上到下写着:海门县鸿明国营服装厂。
原来那里就是王风之前和他说的服装厂。
“现在去哪儿?”
车没有在服装厂门口停下,也没有开进,只是路过。
霍宗濯:“先去见他们原服装厂的厂长。”
不久,到了家看起来还可以的餐馆,车停下,霍宗濯和姜落下车,一起进去。
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沿着走廊往前走,来到一间包厢门口,推门走进,姜落跟着霍宗濯,看见包厢里有个男人,男人正抽烟,见门开了,有人来,男人拿开嘴里的烟,用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道:“是海城来的霍老板。”
“你好。”
霍宗濯一开口,说的不是普通话,是当地方言。
男人愣了下,起身,过来,和霍宗濯握了握手。
两人都说方言,姜落没听懂,就见霍宗濯向男人转头示意了他,不知说了什麽,估计在介绍,男人便也伸手和姜落握了握,简单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