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关门声隔住了屋内弥漫的香味,描金的帐幔垂落,里面缓缓飘出了细哼出的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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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纪景和已在豫州待了七日,期间,郑家的家仆不知到访驿站多少次,请帖不知下了多少次,还次次送礼,前脚被青雀赶走,後脚就来了新的人,就连知州都替郑万山开了口。
这日,郑家的管家又来了,带来了些豫州特産,大都是吃的,比不得金银贵重。
管家偏是个花言巧语的,青雀怕耽误正事,便又上前报了纪景和。
纪景和:“细算算,这段时间郑家人一共来了几趟?”
青雀:“少说也有十次了吧。”
纪景和轻笑,并不言语。
这郑家是郑贵妃母家的连襟,仗着楚王的势,捞了多少好处,如今能将他放在眼里,那便意味着是有求于他罢了。
纪景和:“帖子收下吧,至于那些吃的,你们拿下去分了。”
青雀连连应下,当即下去传达。
翌日,郑家。
纪景和乘车而去,郑万山早早就站在了门口相迎,“纪大人,久仰啊,郑某早就听闻您三元及第的佳事,如今可算是见到本尊了。”
“郑老板言重了。”纪景和抱拳,“纪某近来忙于公务,今日才来赴宴,失礼了,郑老板海涵。”
郑万山:“这是什麽话,纪大人来了才是给我郑某面子。”
今日不止宴请了纪景和,还有知州,三人共坐在酒桌前,面上各自有理,心里各怀鬼胎。
郑万山面上大大咧咧,暗地里不知将纪景和观察了多少眼:“纪大人,郑某连番下帖,就是为了圆当初落榜的遗憾,我自小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就只能做些小生意过活。”
知州捧场:“郑老板这还叫小生意,不比我们在朝为官的强?”
此话一出,知州立即意识到错误,赶紧扇了两下嘴,“下官失言,失言。”
瞧见纪景和嘴角抹上笑意,郑万山刚有的不爽,只好暂时压制在心底。
纪景和意外跟着附和:“郑老板真是谦虚,如今豫州城中,有多少铺子是在您的名下,早就不是小生意了。”
郑万山跟着笑了一声,举起酒杯:“都是为了生活,来,走一个。”
桌上菜肴丰盛,但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几乎没人动筷,倒是桌上的酒壶换了一个又一个。
纪景和喝了一些,随後以不胜酒力躲过几盅。
他有意迎合,几轮话说完,郑万山便暴露了几分本性,调侃起来。
"没想到纪大人也穿缝补过的衣裳,郑某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才这样干呢。"
缝补?
纪景和随着视线瞧过去,才发现了自己袖口有针脚,密集且整齐,那般隐蔽的位置,竟叫郑万山瞧了出来。
就连他出门换衣时,都没能发现。
知州瞧见纪景和脸上微僵的神色,误以为是被点破生气,打圆场道:“大人为官节俭,自然与其它官员不一样。”
郑万山出声笑着,纪景和久久不接话,此话就心照不宣掀了过去。
知州提出要玩骰子助兴,谁知自己输得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喝醉直接爬在桌上睡了。
郑万山酒量大,跟纪景和僵持了一个时辰後,仍旧迷迷糊糊的。
管家清楚自家老爷喝得上了头,便主动提出散了这场酒局,出门前,郑万山还伸手拉着纪景和的袖子不放手,说着醉话:“纪大人,你输了,下次还要再来……”
瞧他醉酒的样子,纪景和已懒于搭话,“送你们老爷回去休息。”
说罢,纪景和随手掸了掸衣袖,然後稳扎着步子离开,早已无心理会身後有何人相送。
平日里,他鲜少饮酒,今日突然多喝,还是会不舒服。
青雀在外驾马,趁路上寂静,就提起了衣裳的事情。
“那日听了大爷的话,去半亩院找衣裳,直至第二天一早,宝珠才送过来,那时小的没时间检查好坏,到了豫州,就将此事彻底忘在脑後了。”
青雀胆怯,“待会儿回去,小的立马给大爷换了。”
不用他说,纪景和也知道。
那般缜密的针脚,只能是她绣的,怪不得那日她说晚上睡得晚。
昔日窗边倒映的倩影浮现脑海,仿佛那人就在自己面前,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格外鲜活。
“家中可有寄来书信?”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