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尖锐又恐怖的诡异们瞬间淹没了她。
薄意死了,可那时的她——一位不够称职的母亲,早已在不断的保卫战中身心俱疲,甚至连死後的收敛遗体与复仇,都是交由另外一个人来做的。
一个不被认为拥有心的,在诡异潮水般袭来时,被打上无数险恶标签的天灾宿主。
多可笑啊,这样一个人,最後拯救了世界。
只是因为私情。
“我做的不如你,”林澜擦擦眼角的泪水,惭愧低下了头,“真的……很抱歉。”
薄意彻底愣住了。
她没有打断母亲低哑的话语,只是无措的站在那里,仿佛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这太沉重了。
她忽然发现,无论是爱或是歉疚,来自母亲的情感总叫她不由自主的说不出话,疑心下一秒就要随着对方的眼泪一起哽咽。
“看我,”程熙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下巴,泛起对方眼里的涟漪後,才按住,强势转向了自己,重复道:“不知道怎麽办的时候,看我就好了。”
程熙不懂人类之前复杂的情绪牵连,过去不懂,现场也没有机会学。
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出更多的动作。
面对薄意,她总是出奇的有耐心,“你无需为任何事情感到不安,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已经对这个世界做出了足够多的贡献,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自由自在。”
“……”
“怎麽偏偏在这个时候善解人意啊……”
薄意扯动嘴角做了一个笑的动作,可那抹苍白还没先被主人填上色彩,眼角泪水就已经话落,烫在程熙的手上。
林澜勾起的情绪又一次被更加直白的东西打断了。
“或许你们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林澜微微仰头看了眼头顶的灯光,冷色聚集在她的眼里,像是将她又拽进了另一层不可伸手的镜子。
有些人该在薄意柔软的情绪里安静退场了。
林澜走向门口,临到握住门把了,才扭头看了她们一眼。
“母亲……”
“薄意,”林澜惆怅又欣慰,看向程熙的眼里早已没有了最初的戒备,只剩下深深的感激。
她朝着程熙躬了躬身,说:“她是正确的,她走向了一个很好的人。”
程熙讶异的挑了挑眉,难得正色接了一句:“放心,她只会更好。”
林澜问她:“这是你的承诺吗?”
程熙:“我向她承诺。”
林澜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的笑容,她最後看了薄意一眼,第一次,在她不曾有过任何避让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这就好了,林澜想。
缺席了过去的人,只能去保护她的未来了。
……
“李长月似乎对她看到的东西做了一点艺术加工呢。”
程熙瞧了眼紧紧关上的门,很快就以旁观者的视角反应了过来。
一个常年都记不起自己母亲身份的人,怎麽可能在一个巨大的灾难面前,把这个东西想起来了呢?
她的记忆可是完完整整的没被抹去,想要忘记薄意曾经看着别人露出过的落寞,也是很难啊。
“她不希望母亲参与这些事,”薄意一直保持了理智,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但是,也没关系了。”
“处理完这些事,我们就回到玫瑰古堡去,不要再深入其中了。”
程熙问她:“但你很讨厌那些不守规矩的实验人员。”
薄意:“……我无法否认。”
但惦记和一定要去做是两回事,何况……李长月再被这件事警告後,应当也会收敛很多。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能开口能反抗的薄意。
对于世界来说,她也只是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一部分罢了,从来改变不了结果。
“那就去做,”程熙给人擦了擦眼泪,又慢吞吞道:“症结在那里,那就直接解决,研究方向不对,那就去纠正。”
“本来就不需要其他的选项。”
薄意:“这样对你并没有什麽好处,而且……很麻烦你。”
“把‘你’改成‘我们’。”
程熙没好气的揪了揪她的脸,留下很轻的红痕。
然後她说:“这样就什麽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