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阿北’这个称呼,自打自己十几岁跟着他起,很少听他叫过。
高兴得野驴一样,陶北满面春风出门,正巧碰上回来的幼臻,看得她一脸茫然。
幼臻端了盘糕点上来,秦令川瞧了半晌,才低声问:“你还记得……”
幼臻拿起一块喂他,秦令川就势顺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小巷里的味道,很久没尝过了。
“当然记得,我让陶北特意去买的。”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昨天的事,眼前的平静似乎是偷来的,生怕一句话丶一个动作又再将彼此推远。
他刚一好受些,立即要联系莫野处理公事。
幼臻拗不过他,就再次下楼,去准备午饭。
刚一转角,楼梯口一个陌生的青年人眼神躲闪地避着她,一见她从屋子里出来,就躲到柱子後面去了。
尽管那人戴着贝雷帽,幼臻还是看到了一张似乎有些眼熟的脸。
周家聘用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平日秦令川和周沅离从不在家议事,倏然出现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她很难不怀疑。
下一秒,幼臻就怔在原地。
这不是曾经对秦令川赶尽杀绝的人吗?
就是她将盲眼的他救回出租屋,第二日就找上门的那夥人其中之一。
她立即道:“站住!”
那人显然对这栋房子不熟,跑进了死胡同,幼臻更觉不对劲:“你看见我跑什麽,我虽然不姓周,也算这周家半个主人,你躲我做什麽?”
那人从柱子後面走出来,倒是大大方方,没再畏缩。
他的一股气质,倒又几分像秦令川。
幼臻心里想着,看他这股劲头,问道:“你是谁的人?”
陶北的声音忽然在背後响起:“你瞎跑什麽?”
幼臻一回头,陶北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夏小姐别见怪。我也是担心东家,昨夜一直在门外守着,调他来替我干点杂活。”
如此,是坐实了这年轻人是秦令川的人了。
果然,她就奇怪那天突如其来的截杀是谁的手笔。
不是师哥的,从事後秦令川和黎老板的关系来看,也不太像黎家动的手。
那麽只有一种可能——这是秦令川自己设下的苦肉计。
当日的那群黑衣人,本就是秦令川的手下。用这样的方法,借幼臻的力量,让陶北名正言顺找到自己。
而他,也可借机与幼臻捆绑得更深。
怪不得那些日子他不用去会馆,怪不得,他大剌剌将资料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
被耍得团团转的人,是周沅离和自己。
幼臻有些恍惚地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床外的团团云层发呆。昨夜那场急雨,混合着泥土青草香,此刻蒸腾起带着树脂味的雾气,像是打翻了陈酿。露珠从片叶上滚落,一如美人垂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团身坐着,明亮日光下,这才发觉,手腕和脚腕都是勒痕,脖子上也有擦伤。
幼臻找出医药箱,对着镜子自己上药,秦令川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後。
幼臻迎上他镜子里的目光,脱口而出:“你怎麽起来了?还疼……”
旋即想起自己这种小趴菜在他眼里,恐怕根本轮不上她关心。
秦令川一手插兜,痞邪不羁地靠在一侧墙壁,斜睨着她,眼神里一丝暧昧一丝寻衅:“我饿了,起来要饭。”
幼臻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
幼臻被他看得後背都快要着火,她知道他要说什麽,她不想接茬,就打定主意不说话。
许是终于看够了,秦令川开口,声音里有朦胧的倦意:“过来,我给你上药。”
幼臻故作淡定:“我没受伤。”
秦令川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放在洗手台上,屈膝半跪,去查看她脚踝的红痕:“还说没有,衣服都染红了。”
握着药水瓶的指尖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停了一瞬,生怕惊碎什麽。
幼臻眼神晃动,流转着迎上他如炬目光,看见他狭长睫毛,瞳孔里正倒映着她的身影:“你……看得见?”
秦令川手中一顿,坦然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所以一开始,他就知道她的身份,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的,吊着她玩儿?
他假装虚弱,让她照顾,其实心里在笑话她吧。
冰凉的药膏被温柔地涂抹在捆绑处,她明明并不怎麽疼,只是有些火辣辣地刺痛。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秦令川指腹温度传来,她似乎格外敏感,越想忍住越忍不住,小小‘嘶’了一声。
幼臻恍惚,拆线那天,秦令川何以会在看到她的脸之後那麽失魂落魄,他叫她幼臻,她没有答应,他为何会那麽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