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与灼发动的时候已是子夜。他本来不想吵醒她的,谁知她自己却醒着。
她并没有剥夺他与外界通讯的工具,比如手机丶电脑等,却也没有帮助他。似乎自己只是在看一场戏,一场到了高潮就寡淡无味的戏。
代与灼觉得腹中的坠痛感愈来愈烈,他一直侧躺着扳着床沿与腹中一刻不歇的挣动较劲,此时却也不住地扭动起来,再一次试探地问道:“去帮我叫个大夫好不好?”
漱之只是冷淡地看着他,故作慵懒地支着脸颊,一副温顺却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不是喜欢那个前妻吗?
那就让他的前妻来陪他好了。
漱之搜遍了他所有的通讯录,甚至翻看了他的日记,她知道这是错的,知道不应该,可是看着那样一本日记本在自己的面前,她怎麽能抑制自己的冲动呢。
事後,她向代与灼坦白,代与灼固然生气,冷淡了她两天。但是代与灼总觉得不至于为了这件事情,她就连他的性命都不顾。
她不喜欢自己,连带着也不喜欢他们的孩子,所以她不会让这个孩子降生的。
漱之站在药瓶前,手微微发抖,窗外的风掀起窗帘的一角,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孩子终究还是留不住,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点点被猜忌和沉默耗尽。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他,可那封藏在抽屉深处的信里,写满了他无法说出口的悔意。
漱之见他痛苦,右手无意识地紧抓住窗框。代与灼痛得狠了,糯糯地唤起她的名字来。
漱之右手便抓得更紧,连窗框上的倒刺扎入手指也未发觉。这是她不曾听过的一个名字,是他们二人情浓之时代与灼起的。
此时,只是属于那位‘前妻’的。
月光悄然移过桌角,照见信纸上那行“我宁愿她恨我,也不愿她受伤”。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字迹,仿佛触碰的是她曾经温热的眼泪。药瓶早已被她砸碎,可心碎的声音却比玻璃更刺耳。他知道,有些错误无法弥补,就像风中的灰烬,再也聚不成火。他望着空药瓶的碎片,像望着他们曾经拼凑的笑容。悔意如潮,却再也无法淹没那句未说出口的“对不起”。
他试图拼凑起那些碎片,就像试图拼凑起他们破碎的关系,可每片玻璃都锋利如刀,割破他的指尖,也割破他最後的希望。
药香早已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满室苦涩,和一颗在悔恨中沉浮的心。夜更深了,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像是谁在无声地控诉。他蜷缩在角落,任由黑暗将他吞噬,却吞不下那口积在胸口的“如果当初”。
其实,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备份方案,可是他愿意承受着剧痛同时,将决定权交到她手里。只有她迈出去这一步,肯在这时候帮她,她才算真的接受了代与灼。
然而,她只是冷眼看着,看他一个人拼命挣扎。
他越是如此,漱之越能感受到那位‘前妻’的分量。
是故人给他的力量,他才能艰难忍受至此,宁愿她看到他的狼狈,甚至还喃喃念着‘前妻’的名字,给自己无限力量。
在她看来,这根本不是深情,而是一种自轻自贱。发生了这样的事,而她哄了不到五分钟就哄好了。甚至她看了一眼表,三分钟都不到。
“代与灼,你是不是觉得无比恶心,你这样的情感洁癖,让这样的血脉与你産生一丝一毫的联系,你都後悔无比吧?”
“你为什麽不相信你和‘前妻’就是同一个人,而我,从来也不存在什麽第二次心动,自心动开始,就从来没有消散过。”
三个小时後,代与灼终于娩下一个死胎。
漱之知道自己犯了错,造了孽,只是回不了头。
那些过往,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一个知道了对方知道自己记起来了,却装着不知道。一个知道了对方知道自己知道了,却装着不曾察觉。
一个人,淡漠疏离久了,就会把感情凝在一个旧人身上,仅此而已。
就像是一件旧衣服,待它不会像一件新衣服那样呵护小心,反倒穿得舒服。
她决定丁克,其实自己有没有想好这个决定,有没有想好这个决定带来的未来,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要逃离代与灼,就要做出与他相反的决策。
一开始她只是这样的想法,时间久了,自己都被骗到了。丁克说得多了,好像自己也能接受了。
就好像离婚这个字眼说多了,也不再那麽害怕了一样。
只是,代与灼坚决不让她说这个词。自她回来之後,他几乎算得上是千依百顺,只是这件事,他提都不能提。
就要这样一辈子锁死,谁也别放过谁,谁也别解开谁的锁链,毫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