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娇转头看了眼江南之景,觉得先前在京城没有问出口的话,此时倒是个正好的时机,触景生情,木槿或许不会拒绝。
“木槿,”她轻声唤道:“那次大火之後,以往的很多事我都记不大清了,你给我讲讲吧?”
木槿闻言身子一僵,心中为难又些疼惜,依照规矩来说,她是不应该跟殿下说太多的,但想到上次殿下晕倒,太子竟直言当年秘事,她略一思量,缓缓开口:“殿下幼时便聪慧机敏,家中长辈又极其重视。。。。。。”
“不说这个,我想知道,我幼时同父亲母亲之间的关系如何?”
“国公爷自是与您不如夫人那般亲近,但即便是他对族中的几个少爷,也是一样的严厉,您莫要怪他。”
有什麽可怪的?自己又不是他女儿。
“那族中可还有旁的兄弟姊妹与我交好?”
这个问题。。。。。。木槿唇瓣翕动,望向她的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心疼,“没有,唯独咱们家大少爷与您亲近。”
生来自带凤命,沈家从沈妤姣小时候就切断了她的往来交际,这样既没有姐妹间的拌嘴吃醋,也不会因和哪个兄弟走得太近以致于来日意图外戚权柄,想来贺知琚也是因为是外家子才会没那麽多限制。
但这样,便意味着沈小姐从小便没有玩伴。
沈语娇眼睫轻颤,她从不敢想自己的生命里如果没有江琛该是什麽样的?大抵。。。。。。是一幅没有色彩的油画吧。
“那。。。。。。桓王呢?”沈小姐临死前的那一幕依稀浮现眼前,沈语娇的声音很轻:“我恍惚记得一个人,她叫木樨?”
听到这个名字,木槿瞬间浑身震颤,顷刻间,她的眼里便蓄满了泪水,张口之际,只觉喉头哽咽,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中午是没休息好吗?”见沈语娇神情恍惚,江琛有些担心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及温热无异,他这才收回手。
“没事。”沈语娇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勉强,“我们晚上要去哪里?”
“原想着和你四处逛逛,将江南府的物价再调查得精细些,但我看你这会不大舒服,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对上江琛担忧的视线,沈语娇沉默了一会,她伸出手拽了拽江琛的袖子:“那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河边水流潺潺,再往前便是一个小小的渡口,深不见底的河水映在月光之下泛起阵阵波澜,沈语娇带着江琛穿过一片竹林,走到河水面前缓缓闭上眼。
“江琛,这里是沈小姐唯一一次求生之地。”
江琛见她表情悲凄,不知发生了什麽,但还是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等待着她的下文。
“沈小姐身边曾有一侍女,名唤木樨。相比木槿,木樨才是那个自幼与沈小姐一同长大的,感情大致与楚良娣和阿筠一般深,她是为了掩护沈小姐逃跑被射杀在这的。”
木樨死在陪伴沈小姐逃往自由的路上。
“因着是未来的太子妃与皇後,沈小姐从小便每年都会进宫住上一段时间,也是那段时间里,她与桓王相识相知,桓王丶沈小姐丶先太子瑜,这四个人曾是铁三角一样的关系。”
沈语娇睁开的双眸里满是复杂,她回想起下午木槿叙述的那些过往,恍然觉得自己当时或许错怪了桓王。
“江琛,你知道吗?桓王与沈小姐之间,甚至是先太子瑜在撮合的,三人从小便协商好了,说是来日江瑜继承大统,便下旨让江瑀与沈小姐成婚,或许这是孩子之间的戏言,但直到先太子瑜死的时候,他也不曾长大。”
依木槿所说,江瑀与江瑜是惺惺相惜丶是棋逢对手丶更是既生瑜何生亮。
“他们之中,似乎没有对错,错的,从来都是沈家想要成为皇後母族的这颗野心,江琛,无论贪墨案沈家是否参与其中,都严查沈家吧,我想给沈小姐一个交代。”
天生凤命,是故事开始的缘由,也是造成结局的根本,说到底,是沈家的野心让沈妤姣成为了悲剧的核心,她从一出生便从未有过选择的馀地。
“好。”
与沈语娇所想的不同,江琛望着河水的眸光深邃,当年过往如抽丝剥茧一般逐渐将真相摊开在他们面前,可当年之事愈发清晰,他就觉得有什麽愈发扑朔迷离,他和娇娇,到底为什麽被卷进这段故事里?
晚风轻拂,二人的发梢在空中浮动,江琛伸手握住沈语娇的手,不同于往常那般,他的指尖伸进沈语娇的指缝当中,这是两人第一次十指相交。
没人能懂他们此刻身在异世的心情,原身的秘密,当下的压力,当这些感知越来越真实,江琛和沈语娇就越来越惶恐,只有彼此陪在身边的时刻,才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安。
“走吧,”沈语娇拉着江琛往回走,月色倾洒在她身上,照亮了她唇角的笑,“陪我去逛一逛江南的夜市。”
江琛低头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眉眼间尽是温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