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仕达站在右侧,眼神直直看着地面,若非衙役过来问他事务便绝不开口,郑进则是站了半晌有些站不住,他悄声在祝馀身後问道:“祝大人,不知今日吾等该如何配合殿下行事?”
祝馀侧目馀光扫他一眼,郑进便连忙垂下头去,只听祝大人冷声道:“郑大人,你想听咱家说些什麽?郑大人既然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秉公办案即可,你该如何做,不当来问我,而是该翻翻大夏律。”
“是,是下官莽撞了。”
郑进被他一句话惊出一身冷汗,宫里的公公他打过不少交道,可却没有哪个如同祝馀这般半点不讲情面的,他擡眼本想再说些什麽,却瞧见了身边的乔仕达一直恭敬颔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愣了片刻,转而反应过来,不再多言。
沈语娇并未叫衆人多等,她只乘坐东宫最普通的马车前来,下车之後直入京兆府正堂,围观的百姓大多数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太子妃,一个个眼中盛满惊艳,无需东宫护卫队开路,他们便自发让出了一条路来。
见太子妃当真亲临,堂内衆人连忙下跪迎驾:“臣草民参见太子妃殿下,殿下千安。”
“诸位请起,”沈语娇自然而然地做到了上首的位置上,“今日本宫前来,乃是为了一桩闻者落泪的案情,因涉事苦主是北疆将士军属,故而本宫决定今日公开审理。”
她说话的这会功夫,郑进和乔仕达行至一侧不知该如何行动,祝馀见状,上前借着行礼在沈语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沈语娇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流转一圈,随後便道:“因着今日之事涉及京兆府官员,便劳烦郑少卿主审了,”她又转头看向乔仕达:“乔大人唱令,可否?”
“微臣遵旨。”
两人纷纷领了令,郑进恭敬坐在沈语娇身侧的主审位上,乔仕达则是坐在正堂左侧第一手,代替了平时坐在这里的小吏准备唱令。
一切准备就绪,郑进咽了咽口水,努力平复心情,惊堂木擡起又落下,宣道:“苦主陈情。”
乔仕达微微颔首,随後高声唱道:“带苦主上堂——”
他的话音落下,随之便是棍棒敲击地面,衙役们齐声“威武”,在这庄重的氛围下,许赵氏带着女儿许宛珍走到正堂。
“民妇许赵氏民女许氏,拜见诸位大人。”
郑进瞧着太子妃面色无异,朝着乔仕达点了点头。
乔仕达见状会意,继续给他打配合:“苦主平身,陈述冤情。”
许赵氏听到唱令後,便点了点头,可刚想开口,竟觉自己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在东宫之时,对着太子妃娘娘她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可在这公堂之上,她竟是连开口都无比艰难。
她怎麽能在这麽多人的面前,再一次撕开女儿的伤口呢?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许赵氏用尽全力却说不出一个字,她那双布满针眼的手狠狠地揪着胸口的衣服,发出的却只有无尽的哽咽之声。
郑进和乔仕达见状看向太子妃,见太子妃微微摇了摇头,便打消了上前催促的念头,整个堂上无人发言,站在外面围观的百姓也默默无声,虽不知发生了什麽事,但此时无一人忍心打扰这个母亲。
“民女许氏,状告许明兴不孝不悌丶贩卖人口丶故意伤人。”
少女掷地有声的话语划破寂静,在场衆人听着她压抑着颤抖的声线,一字一句地将许明兴和王舟的罪行一一道来,在所有人面前揭露自己的身世,撸起衣袖给所有人看她身上的淤青,她从始至终看着沈语娇的双眼,包含热泪而坚定地为自己发声。
“因此,民女今日请求青天大老爷能够将其数罪并罚!许明兴不入狱天理难容!民女敢对着皇天後土起誓,所言若有一字为虚,便叫我不得好死!”
她最後一句话是伏地低吼出来的,许赵氏看着她颤抖的身躯再也忍不住,上前扑在女儿身上将她揽在怀里,终是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然而许宛珍的一番话说完之後,场内先是寂静片刻,随後百姓之中便爆发出了不满之声:
“杀千刀的东西!人家小许姑娘就是赵氏的女儿!先头是他不要的孩子,这会又跑来装亲爹的款,我呸!”
“许明兴真的太不是个东西了,虽说男子有些劣根难免,但他这也太不做人了,他尚且有半分良知都做不出这事来!”
“生而不养何为父?他这是推亲生女儿入火坑啊!”
“他连亲娘老子都不顾,怎麽可能还在乎这个侄女不是侄女丶闺女不是闺女的小许姑娘?”
“要我说那王舟也不是个好东西,明知许家什麽情况,还逼迫许明兴硬嫁侄女,两个人简直是一丘之貉!”
。。。。。。
眼看场面乱成一团,郑进再次落下了手中的惊堂木:“带嫌犯许明兴丶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