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崔氏所说,她并没有带着沈语娇去到後院内宅,而是真的只把她带到侧厅,随後着小丫鬟去取了身男装过来,崔氏一边将那男装抖落开,一边道:“这件衣服,你瞧着可还眼熟?”
是“你”,而非“公子”,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沈语娇也不再拐弯抹角,径直走上前去将那身鹅黄色锦袍接了过来,对着崔氏行了个女子的礼,随後便跟随小丫鬟去到屏风後换衣服了。
与想象中不同,这件锦袍沈语娇穿上竟是意外的合身,她从屏风後绕出来,便直直对上了崔氏的视线,崔氏好似在透过她看旁人一般,那样的眼神,引得沈语娇心中一惊。
“你少时,便极爱穿这麽几件同你哥哥出门游玩,时间长了,阿娘都记得你那几件男装了,偏你还以为能瞒过阿娘。”
少时的沈妤姣吗?沈语娇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怪不得,她穿着如此合身的衣服,原来竟是沈小姐的旧衣。
“可是——”崔氏突然话锋一转,“你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罢了,到底你是在江南府的地界上,你又是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惹出什麽祸事,可你今日,实在胆大妄为!”
说着,崔氏有些急,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沈语娇面前质问道:“你可知若是江南有人瞧出了你的身份,那便是东宫大劫!更是沈家大难!”
闻言,沈语娇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後便走到椅子旁坐下来,反问崔氏道:“母亲当日既送了女儿去那样的地方,又怎会不知,那里有多危险?”
崔氏闻言,身子一僵,沈语娇继续道:“此次出京,便是太子的意思,他恐留我一人在东宫会遭有心之人所害,故而才同襄国公府通了气,让我以蒋六公子的身份在外行走。”
听她如此说,崔氏这才转过身来,脸色比方才好看不少,“看来太子殿下对你极为看重。”
“是吗?”沈语娇不可置否淡淡一笑,“我怎麽觉得,他看重的是沈家呢?”
“那又有什麽区别?你是沈家的嫡女,他看重沈家,自然便是看重你。”
茶盏中倒映出姣好的面容,沈语娇盯了半晌,随後拨动盖碗乱了水面,她轻呷一口,随後问道:“所以,被太子看重的沈家,到底有没有参合进江南的贪墨案当中?”
“没有,”崔氏表情严肃,“你父亲这会便正在同太子详说此事,沈家无论如何,也不会违背祖训,做出伤害百姓生计之事来。”
“那为何,我听说城中有人误传两税法的谣言?竟将两税法的内容说成是双倍赋税?还强调这是太子殿下立下的法案?若沈家当真与东宫休戚相关,又怎会眼睁睁看着有人在江南的地界上败坏太子的名声?”
“姣姣!”崔氏突然高声制止了她的话,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复杂,“你可是还在怪阿爹阿娘?”
不知怎的,沈语娇突然就没了跟她继续聊天的心思,她搁下茶杯:“左右这事情父亲也得给太子一个解释,母亲既不想说便罢了,我有些乏了,想回我院子里休息休息。”
“好,”崔氏转头叫来一小丫鬟,同她道:“带蒋六公子走小道,从後门入,不要被人瞧见。”
“是。”
沈语娇心知她这是在替自己隐瞒身份,也很是承她的情,对着她拱手作揖,随後便跟着小丫鬟离开。
一路上,小丫鬟都未曾开口言语,直至走到一院墙後,她从隐蔽处打开了一小门,随後道:“委屈公子从此处入院。”
沈语娇冲她点了点头,吩咐了句:“不必跟进来,你就在这等我吧,替我守好门,不要让旁人扰了我休息。”
“是。”那小丫鬟依旧是一副老成寡言的模样,一看便知是成国公府的婢女。
借着藤蔓的遮挡,沈语娇俯身走进院落之中,但一进来她便大吃一惊,不为别的,只因她进来後发现,沈小姐这院落竟是要比她在东宫的正院还要大上几分,院内甚至置有假山,引有活水,即便她出嫁後无人居住,却也依旧保持着鲜活的模样。
她沿着回廊一路往里走,手有些不自禁地抚上木栏,她此刻,正在走着沈小姐走过无数次的路,她想将自己代入沈小姐的角色,她想知道,当年的沈小姐,都经历过什麽。
穿过游廊,沈语娇来到房门前,她一扇扇门推开,一间间走进去看,沈小姐的院子里不光有一个极大的库房,甚至还有单独的房间来存放衣裳首饰,除此之外,琴室丶棋室丶茶室丶雅室无一装潢不精致,这麽大的一个院子,比起住所,更像是学院,而这麽多的房间,便是一座座教室。
行至一扇带锁的门前,沈语娇隐约能够感受到,这里或许就是书房,但那上面的锁形制特殊,她摆弄几下便放弃了,转而去到不远处的另一间。
门一推开,沈语娇不自觉後退半步,眼前的房间有着与大火情景中一般无二的陈设,这里,是沈小姐的卧室,也是她死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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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上传晚了些,抱歉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