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制图棋逢对手
太子前日在工部衙门替太子妃向徐金笔下战书一事,在京城中很快传扬开来,除了工部的官员都在关注以外,朝中也不乏有一些擅书画工笔的官员想要围观。
因此,在得知今日便是太子妃与徐金笔斗画的日子後,平日里在六部之中最为清冷的工部衙门,到了放衙的时间反而被里里外外挤了个水泄不通。
工部衙门热闹非常,而东宫正院里却是氛围悠闲,沈语娇此刻正在和江琛一同用晚膳,桌上摆的大多都是清淡小菜,她拣着爱吃的菜式随便吃了几口,随後便将筷子放下,只是陪着江琛。
见她就吃了这麽点东西,江琛转头问道:“怎麽了?没胃口?”
沈语娇摇头笑道:“吃多了不方便作画,等晚上回来再吃。”
“等晚上结束了,带你去百珍坊,京城最新开的酒楼,听他们说,里面的吃食新鲜,味道也不错,最近在京城里很是受食客追捧。”
“那感情好啊,若是臣妾赢了,到时候太子殿下可不能吝啬奖赏。”
见她故意捏着腔调说话,江琛哑然失笑,他擡手掩在眉骨之上,挡住了眼底的笑意:“自然,少了谁都少不了你的,赢不赢都带你去。”
“好。”
沈语娇笑着应下,目光看向江琛,而江琛也再未动筷,两人就这麽坐在餐桌旁,谁也不说什麽,但此刻的静谧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样的温情,沈语娇甚是贪恋。
自打回京後,她经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跟江琛透露一二自己的心迹?可每每想到这件事,她又会不自觉地想到学校里的传闻,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江琛好好聊聊,但又生怕把话说开後,两人的关系一去不复返。
所以,她闭口不谈,是真的胆怯了。
视线落在江琛执杯的手上,沈语娇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似是无奈,也是自嘲,一直以来,她面对问题时都不是扭扭捏捏丶容易退缩之人,但只要这问题与江琛有关,她就会变得极不自信丶极不像她。
而且,也不知怎的,与最初穿过来的时候相比,她如今竟是不想离开大夏了,只有在大夏,她和江琛之间才会如此纯粹又简单,他们只有彼此,身边再无他人。
“走吧,”坐了一会後,沈语娇率先站起身,看了一眼门口神色焦急的身影,对着江琛道:“咱们再不走,祝馀估计要急疯了。”
祝馀站在门口,闻言对着沈语娇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确实急,眼看着就要到约定的时间了,两个主子却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外头楚良娣已经早早候着了,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好在,太子妃是个体恤人的,马车自东宫驶向工部衙门,一路畅通无阻,在衙司门口稳稳停下之时,祝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工部门口早有官员百姓围在这里,有的是为了一睹太子和太子妃尊容的,有的是衙门里实在站不下被挤出来的,但当马车的轿帘被掀开之时,衆人却都觉来这一趟分外值得。
只见马车之上下来一身穿缥色衣衫的女子,举止优雅,体态飘逸,一身宫装淡雅而素净,虽无金玉饰物装扮,但眉如新月,双眸剪水,静时好比花照水,行动犹如柳扶风。
只这一眼,衆人便觉好似看到了仙女之姿,可还不待他们回神过来,便见那女子态度恭谨地朝着马车福身一礼,随後便是太子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衆官员平日里没少见太子,故而此刻见到太子也只是恭敬,但并不意外。
太子下轿之後,立于马车旁侧,朝着轿帘处伸出手,随後便见一纤纤素手从轿帘後探出,稳稳地落在太子掌心,帘後之人自马车而下,让在场衆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最後下来的女子蛾眉螓首,杏眼明仁,同样是薄粉敷面,却显得格外明艳动人,扶着太子的手臂缓缓下车,步履轻盈,行走间端的是雍容雅步,无论姿容,都只叹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衆人还没有从上一位的芙蓉仙姿里抽离,便又见如此倾世绝色,一时之间竟忘了行礼,只顾呆愣愣地看着太子身侧的两人,还是赵尚书迎上前恭敬行礼,衆人这才恍然惊醒,连忙齐齐跪拜,口中三请殿下千安。
太子倒是个不在乎这些的,他上前同赵尚书说了几句话,便率先走入工部衙门,而太子妃和良娣则是紧跟其後,行至门槛前,楚良娣上前搀扶太子妃,以示提醒,太子妃则是浅笑拍了拍良娣的手,两人携手迈入衙门之中。
直到站在原地连背影都看不到,这工部衙司的门口才不似刚才那般聚集,百姓走在外围,感慨的是天家气派,官员立于内侧,大多又都是男子,只叹太子当真好福气。
太子妃与良娣,一个淡雅似新月,一个明媚如骄阳,通身的气派皆非京中一般命妇贵女可比,确实只有储君这样的郎君才可相配。
“只可惜喽。。。。。。”
不知是谁低声说了这麽一句,衆人你看我我看你,虽不知是什麽人在感慨,但却对这“可惜”的含义心照不宣,徐之远的画工是陛下都称赞的一笔千金,待到这场比试过後,还不知那位端庄持重的太子妃要如何心碎。
而工部衙门里的官员也大多如此想法,虽比试尚未开始,但仿佛结局早已注定一般。
“殿下,到了,”赵尚书对着太子和太子妃丶良娣拱手一礼,随後招来一瘦削官员介绍道:“这位便是徐之远,水部司的员外郎。”
徐之远对着三人恭敬一礼,“微臣见过三位殿下,殿下千安。”
“徐大人不必多礼,今日这里没有殿下,有的只是要随太子出行,奉旨办差的制图师,”沈语娇摆摆手,示意他起身,随後率先走至书案面前,“早先便听太子说过,徐大人在制图之上颇有天赋,今日便借着这个机会,我也能向徐大人学习一二。”
似是没有想到太子妃如此直率,徐之远也不是个拘泥于礼法之人,他行至另一侧的桌案面前,直视太子妃道:“不知太子妃擅长哪种工笔?今日微臣必定奉陪到底。”
沈语娇自打来大夏之後,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张扬自信之人,她淡淡一笑,轻啓薄唇:“随意。”
徐之远眉梢轻挑,他在太子妃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东西,那是对自身技法极为自信的表现,原本对这场比试有些抗拒的他,这会也来了几分兴致,技艺高超之人,最为难得的便是棋逢对手。
他转头看向太子和赵尚书:“下官也随意,既是工部的主场,又是要跟随太子出行的差事,不若命题内容便由二位决定吧。”
“好,”赵尚书看向太子,见太子颔首示意,他便高声宣布道:“朝廷为北境百姓修建河道,为的是南水北调,以解决北方旱情,然,即便引水向北,耕种也需与水相辅相成的农具,二位今日不若便以此为题,画出能够适应北方的引水农具,所作之图以工部四司官员投票选出优胜者,二位对此可有异议?”
沈语娇和徐之远闻言摇头,都表示自己没有异议,见他二人如此,赵尚书点了点头,随後便有工部官员捧着两套画具上来,画具都是工部制图时最寻常的规格,分别放在相背而立的两人桌案之上。
“本次作画,以一个时辰为限,沙钟落尽即刻停笔,现在——作画正式开始!”
赵尚书的话音落下,两边几乎是同步开始作画,因着有时间限制,所以两方都可以有一个在身边侍墨之人,徐之远这边是工部的一个笔贴式,而沈语娇这边则是楚瑈。
工部的官员见楚良娣手法娴熟地开始替太子妃磨墨,心中都免不了惊讶,而楚家门下的旧部官员更是暗暗对视了几眼,他们没想到,二小姐居然和太子妃相处得如此融洽,更何况,光看两人之间配合的默契程度,便不难看出,这是经常在一块作画的。
在场衆人心思各异,但已然开始专注作画的沈语娇和徐之远却半点都没注意到,两人相背作画,精神全都集中在了自己面前桌案的画纸之上,馀下衆人隔着栏杆,虽然可以观望,但却不可发出半点声响。
沈语娇凝神控制着手腕上的力道,不敢走神半分,这两日她在东宫翻阅了不知多少相关图纸,她一边惊叹着古人的技艺高超,一边感慨其设计的巧思,对她而言,最大的问题怕是就出在这画笔之上。
她在现代时,不是没有接触过图纸,她父亲是北方的建筑大家,母亲亦是有名的设计师,她自幼接触绘画,练习过的图纸没有上万也有八千,但那时她画画,用的大多都是铅笔,而今日,用的则是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