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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江之怒

第四卷《天涯孤旅》第三章

南国的夏日，闷热潮湿，蝉鸣聒噪。广州城的搜捕如同大海捞针，金守信像一条滑腻的泥鳅，在错综复杂的街巷和隐秘的水道中再次脱身。顾铁山站在珠江边，望着浑浊的江水汇入茫茫大海，拳头紧握，骨节发白。仇人近在咫尺却又失之交臂，这种挫败感如同毒蚁啃噬着他的心。

“他肯定有接应，而且级别不低。”侦察连长递过一支烟，被顾铁山摆手拒绝，“我们截获的零星电文显示，他们提到了‘东山’和‘狐’，似乎有新的指令。”

“‘狐’……”顾铁山眼中寒光一闪。金守信不过是爪牙，真正的目标，是那个害死兰君的叛徒“黑狐”！

就在这时，一道加急军令从上级传来：部队停止南下追剿残敌，即刻北上归建，另有重任！

军令如山。顾铁山只能强压下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带着侦察小队星夜兼程，返回东北老部队。一路上，气氛明显不同，铁路线上军列隆隆，满载着士兵和装备，方向一律是——鸭绿江。

一九五零年十月，朝鲜战火已烧到鸭绿江边。保家卫国的号召响彻全军。顾铁山所在的部队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序列，即将跨过鸭绿江，入朝作战。

誓师大会上，红旗招展，口号震天。顾铁山站在队列中，心情复杂。家仇未报，如今又要奔赴新的国战。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山东汉子的血脉里，流淌着“保家卫国”最朴素的义理。没有国，何来家？庭芝的牺牲，不就是为了这个国吗？

就在部队即将开拔的前夜，杨政委（原杨队长）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情报。

“铁山，‘黑狐’有线索了！”杨政委神色凝重，由四野总部发来密电“根据口供和破译的敌台讯号综合分析，那个叛徒‘黑狐’，极有可能没有留在国内，而是接受了国民党情报部门和美国顾问的指令，携带‘东山计划’的部分核心内容，以特殊身份混入了首批入朝的志愿军部队！他们的任务是在我方内部进行破坏丶窃取情报，并寻找时机破坏我军的通讯和指挥系统！”

嗡——！

顾铁山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眼前瞬间一片血红！仇恨的目标，与他即将踏上的战场，竟然以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重合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这不是侥幸。这是命运将最後的清算之地，设定在了那片异国的雪原之上！

“他在哪儿？具体是哪支部队？”顾铁山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激动而颤抖。

“具体身份还在核实，范围已经锁定在几个先遣师团里。此人极其狡猾，必然僞装极深。”杨政委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如炬，“铁山，我知道你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但记住，到了朝鲜，你首先是志愿军战士！你的首要任务是打仗！在战场上，用你的眼睛，用你的本事，把他给我揪出来！清理门户，为国除奸！”

“是！”顾铁山挺直胸膛，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股混杂着国恨家仇的滔天怒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破体而出。他左腕上的蛇影镯，隔着军装，也传来一阵阵奇异的温热，仿佛嗜血的低鸣。

一九五零年十月十九日，夜色如墨，寒星点点。

顾铁山随着钢铁洪流般的队伍，踏上了鸭绿江浮桥。江水在脚下奔流呜咽，对岸是三千里江山的沉沉黑暗，那里有烽火，有强敌，也有他追寻了多年的生死仇人！

江风猎猎，吹动他军装的衣角，却吹不散他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他回头望了一眼祖国的方向，心中默念：

“兰君，俺来了。这一次，无论是‘黑狐’还是美国鬼子，谁也别想挡住俺的路！”

跨江之怒，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在这历史性的时刻，轰然爆发。他背负着个人的血海深仇与国家的神圣使命，义无反顾地投身于那场立国之战中最惨烈的烽火硝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