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灵丘位于山脚下,贫瘠的地表不见一丝绿意,光秃秃的土地上矗立着一面面以石头堆砌的无名墓碑,几乎覆盖视线范围内的高低丘陵。
既然每一位逝去的人都能获得墓碑,倘若包含魔人的部下,那麽这里的生命一视同仁。
尽管有点讽刺,但某些宗教的教义在此处获得实现。
摩根要找寻的骑士不在这里,然而她倏地改变心意,扭头对贴身骑士说:
「崔斯坦卿,请找些花来。」
即便毫无关系丶纵使曾经争锋相对,但若不向墓碑献上花束,可就太失礼了。
至于崔斯坦能否在这片荒芜之地摘来鲜花,并不在摩根的考量中。
目送对方逐渐远去的背影,摩根淡淡地开口:
「还不出来吗。」
回应她的是一阵寂静。
于是摩根又唤:「兰斯洛特卿。」
不消片刻,甲胄摩擦出的细微碰撞声自摩根身後响起,紧接着是一道沉稳的嗓音:「摩根殿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方才离开的崔斯坦是您的随身骑士吗?」
「目前是这样。」摩根将视线转到步至身旁的白铠骑士,只见对方以抓不出错处的标准姿势单膝跪下,高大壮实的身形有如被驯服的猛兽尽显顺从,这副乖顺的模样不禁令她想起某个世界的他,并心生一丝对使魔(?)的疼爱。
不列颠王女的嗓音柔了下来,追问:「卿也是来悼念的吗,还是正在附近执行任务呢?」
兰斯洛特垂首回应:「非也,而是看到崔斯坦的身影,发现他似乎还捎着一个人因此跟上查看,不料竟是您。」
「我和他在一起很奇怪吗?」
「并非如此,只是我以为您会在吾王身边。摩根殿下已经见到吾王了吗?」
「我倒是想见,不过亚瑟好像不这麽想,或许……亚瑟对我怀抱强烈的忌惮吧。」
「不是的!吾王再怎样也不会无视或为难您,您可是吾王的亲族,相信吾王只是被其他事情给绊住了。」
面前的湖上骑士坦然地回答摩根的提问,那恳切的语气似乎没有任何隐瞒。
由于这段对话实在过于顺畅,摩根的既视感越发强烈,她忍不住试探地说:「……卿又过得如何呢?据说都在圣都外活动,外面的环境很严峻吧?」
「还好,至少有找到能够钓到鱼的湖。」
「用『骑士不死于徒手』吗?」
「摩根殿下说笑了,这次可不是比赛啊──」
「……」
「……」
紫眸与蓝眸同时瞪大!
「兰斯洛特卿?」
「摩根殿下?」
须臾间,在那个温柔世界的种种日常浮上二人脑海。
摩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兰斯洛特怀有些许歉疚,倘若她选择留在那个世界,兰斯洛特就也能待在阿尔托莉雅身旁尽忠,然而她最後做出离开的决定,连带令被她所召唤的兰斯洛特与那个世界告别。
是她剥夺了兰斯洛特过上平淡生活的机会。
不列颠王女的自尊使摩根拉不下脸来致歉,只能将这份愧疚揣在肚子里,填满胸口的酸涩透过言语泄出:
「卿这次是被亚瑟王所召唤,想必比我那次还要开心吧?」
闻言,兰斯洛特并未露出被刺伤的神情,反而将垂下的头颅压得更低,保持臣服的跪姿道:「请您别这麽说,我没有忘记您对我的关照。」
见状摩根迅速收敛不小心外放的情绪。
她本就没想要为难对方,且心知是自己理亏,岛之魔女改以平稳的语气说着:「话说回来,这个世界发生了什麽?那座圣都又是怎麽回事?」
「我被召唤出来後,便与其他圆桌骑士协助吾王打倒率领十字军的男人,至于其他的部份……我认为还是由吾王向您说明比较好。」
兰斯洛特的语带保留让摩根皱起眉头,「怎麽连你也忌讳莫深?」
似乎是察觉摩根的不满,兰斯洛特接着又结结巴巴地说:「吾王……和以前不一样了。摩根殿下,亚瑟王做出了选择,如今统领我等的是永恒之王丶亦为风暴之王。」
摩根眉间的皱褶更深,她相信兰斯洛特并非单纯地改变对亚瑟的称谓,从「永恒」与「风暴」的字眼来判断,这个世界的亚瑟王选择了其他存在方式,另一方面也解释了亚瑟为何能够给予圆桌骑士祝福。
想起自己始终如一的目的,感觉说服亚瑟王的难度变得更高,摩根不着痕迹地长叹一口气。
「我知道了,剩下的我亲自问亚瑟吧。」说完,摩根看向垂首跪于自己跟前的兰斯洛特,接着她伸出柔荑轻覆上湖上骑士的後发,温声道:「在外奔走免不了遇到突发状况,我为你施些强化及防御魔术。」
知晓岛之魔女的魔术造诣之高,兰斯洛特从善如流地接受这份赠与,「感激不尽,摩根殿下。」
总之算是从兰斯洛特口中获得重要情报,摩根心灵福至地多替他施加消灾丶祝福……等魔术。
──对了丶再上一层能够自由出入我所设下的结界的权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