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带上国家两个字,又要走更多的审批流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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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风月丶戴紫凝等人日复一日为了抗战纪念馆努力着,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一九四九年春天。
那日戴紫凝难得忙里偷闲想休息一天,窝在张承霖家让张祈中陪着她打牌。
午饭过後,她收到了从北平寄来的信。
寄信人是现在的北平负责人龚景逸。
但是信的内容,出自北大校长蔡正安之手。
红头印刷的北大信纸,规规整整的写着多达几页的请辞信。
戴紫凝神色凝重,一字一句看完,她的内心是一万个不愿意同意这一封请辞信的。
蔡正安任北大校长多年,兢兢业业,被许多北大学子奉为人生导师,为许多北大学子指明了人生的道路,也为党和国家培养出许多栋梁之材。
可在这封请辞信的最後,蔡正安写了这麽两句话——
“我这一生,无愧天地,无愧华北,无愧北大,无愧党和人民。”
“可我愧对我的学生,战火四起的时候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
戴紫凝没有从这两行字里看出决绝,但是却看出来蔡正安的愧,那是如果她把他这封请辞信打回,他也能再兢兢业业在这个岗位坚守十几二十年。
但他心中对已经过去的抗日战争中牺牲的学生的那种愧疚,只会在他未来任职的年岁里愈演愈烈,终生不得消弭。
这对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所以再三思量,戴紫凝还是在那封请辞信上签了字,然後寄去了上海。
和蔡正安的请辞信一起寄走的,还附了一封戴紫凝的信,信里没有几个字,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中央听,让中央做决定的人,念他一生贡献的同时,想一想这人间真情。
“咳咳咳——”
风月是夜半时分回来的,彼时第二天还要上课的张祈中早就已经睡下,戴紫凝在房间里挑灯整理刚收到的西南地区抗战英雄的资料。
听见外面传来开关门的声音,隐隐还伴着两声风月刻意压低的咳嗽,戴紫凝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走了出去。
厨房里,土泥竈子上煨着汤药,风月端起药盅倒出来,冲脑的苦味让站在门口的戴紫凝都皱了皱眉,但风月端着药碗,像是一点都尝不到苦一样一口喝完。
药味儿太浓,风月的咳嗽都好了些许,好在能顺畅说会子话了。
“夫人这麽晚还没睡?”风月擡头看见戴紫凝站在厨房门口,笑着问了句。
“西南抗战资料今天下午到我手里了,”戴紫凝神色平静解释自己没睡的原因,但眼里又全是对风月的担忧:“你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养养病再继续操心纪念馆的事。”
“不碍事,可能是这几天气温降了点感了风寒而已,”风月将手里的药碗放下,笑得更是温柔:“吃几副药就好了。”
戴紫凝看着她眼底的坚持,没说话,风月其实和张承霖很像,一旦认定一件事,就任何人都别想随便改变她的意志。
她想弄好抗战纪念馆,便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其他的任何人丶任何事都不能阻碍她的行动和计划,即便是生病。
风月的咳嗽其实在年後就隐隐约约出现了,最开始没那麽严重,去看了医生也只是说感了风寒,给开了几副药好好休息就好了。
但是这麽久过去,非但没有好,反而越来越严重,风月还是丝毫不在乎,仍然把自己的精力全都放在抗战纪念馆上。
自一九四五年风月与纪豫行提起抗战纪念馆,纪豫行打了审批报告後开始着手整修,至今为了国家抗战纪念馆努力,已经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四年时光。
这四年间她都是不分昼夜的为了纪念馆操持,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这四年间除了抗战纪念馆,她不在乎任何事情,如果说非要还有个什麽能让她分心的话,便也只剩下张祈中。
那是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命根子,也是她迄今为止唯一还剩的牵绊。
风月生着病,还依然坚守在建设抗战纪念馆第一线,所有的资料丶所有的英雄名录丶所有的史料,她都要亲自过目,纪念馆里的大事小事全都亲力亲为。
最终抗战纪念馆的统筹在九月中上旬收尾,经过国家党内领导考察审批通过後决定是否达到国家抗战纪念馆的规格,便可以更名挂牌,然後正式对外开放。
考察员考察完离开後的第二天,风月便病来如山倒一病不起,戴紫凝态度强硬地把人送进了医院,派人盯着她别再操劳,也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