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潇潇看着她,想起曾经听过的何中华和她的八卦轶事,笑着问了句:“这回来中国,有打算去见见何中华吗?”
性格使然,伊丽莎白说话做事很是洒脱,毫不在意什麽弯弯绕绕,开口:“我前天已经去见过他了。”
蒋潇潇挑眉:“前天?”
“我早来了三天,先熟悉了熟悉上海的环境。”伊丽莎白点头,说:“该说不说,你们上海发展的是真好。”
蒋潇潇笑着点头很是赞同她这句话,“是啊,以後有机会可以经常来玩。”
“好啊,”伊丽莎白应完,又补了句:“一定。”
“我和何中华相识于剑桥大学,一起走过了一段磕磕绊绊的年少时光。”见蒋潇潇眸间有两分不太明显的探究,伊丽莎白轻轻叹了口气,开口:“可惜何中华一心为了国家和人民,坚信社会主义是唯一的真理。”
蒋潇潇沉默,何中华丶纪豫行连带上龚景逸和阮晋几个人,都和张承霖一样,无论和平还是乱世,都是会义无反顾选择为了国家和人民付出一切的人。
硝烟四起的时候身处前线,抛头颅洒热血。
和平盛世,新中国成立,国家要发展,需要经济支持,国家调整资本市场的时候,何中华二话没说贡献了自己手里几乎全部的産业,包括浦渝商会。
“我的父亲是英国皇室最大的资本家,我和父亲一样,信奉资本主义。两个人在毕业的时候分道扬镳。”
伊丽莎白再次叹了口气,紧接着听蒋潇潇问:“那决出胜负了麽?”
“资本主义拯救了我,让我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东西。”伊丽莎白眉眼认真,手里端着红酒杯,轻轻摇着,“他说社会主义救了中国,便是他最想要的结局。”
伊丽莎白喝完酒杯里的酒,薄唇轻啓,下了最後的结论:“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局。”
*
与伊丽莎白这一纸合同签完以後,欧洲市场正式拓开,蒋家在原本领跑中国经济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蒋潇潇也再次名副其实的成了最成功的中国女企业家。
在中国企业发展联合会上,被总理路潇然点名表扬。
会议结束後,蒋潇潇和蒋冠宇一起回了蒋家。
蒋元兴去世後,按照惯常拿到遗産,他们应该分家的,但蒋徐引还住在蒋家,蒋冠宇自路悦澄离世後也没再续弦,蒋潇潇这麽多年还是孤身一人,蒋清举和许文晚也一直没要孩子。
一家人就还是这麽几十年如一日的住在一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也挺好。
张祈中依然与戴紫凝住在北京,但时不时会回蒋家来待一段时间。
蒋潇潇性格如此,六十岁了总像个孩子,如同她十年前回答张祈中的那样,她如今与张祈中也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回家後,蒋冠宇去和蒋清举聊今日联合会上的情况,蒋潇潇一头扎进书房整理最近的一些合同和没处理完的事情。
厨房里饭做好了之後,许文晚亲自来喊她去吃饭。
敲了敲门听见那声“进”之後轻轻推开门,房间里蒋潇潇坐在书桌後面,擡头看见是她,连手里正在放信的动作都停了。
许文晚走近了,看清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是那封没有署名的信,来自17年前的一九四五年。
上面写着言江尚对党和国家做出的全部贡献。
这些年里,蒋潇潇无数次看那封信,每一次看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当年的事,即便是很好很好的朋友,许文晚也不敢随意置评,但她总觉得,蒋潇潇说的“挺好”和“不遗憾”没那麽可信。
于是时隔十七年,许文晚盯着那个没有一个字的信封,很是认真地开口问蒋潇潇:“真的没有遗憾吗?”
蒋潇潇依然笑着,笑得肆意,反问她:“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言江尚大学选择了社会科学,就注定了他这一生要为了国家和人民活着。
所以他最後为了国家和人民而牺牲,也是了却了自己最大的心愿。
蒋潇潇自始至终清醒地知道,她终有一天要继承蒋元兴的衣钵,扛起蒋家在上海丶在中国屹立不倒的大旗,又谈什麽儿女情长。
想起年少时在上海国文大学的时光,许文晚忍不住追问了句:“那你呢?幸福吗?”
蒋潇潇听到她这个问题,努努嘴:“你在和一个资本家聊一种很新的问题。”
许文晚听着她略有些轻佻的语气,没有搭话,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非要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怕了你了。”最终还是蒋潇潇先败下阵来,语气喃喃:“一九三七年,在上海国文大学,我求过一场幸福馀生的。”
“上天没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