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前世记忆,肃王战胜归国,不出几日戎国就会派遣使团来长安,面见陛下时就会求娶和亲公主,宗室已无适龄未婚配女子,那该如何是好?-
科举进行的第二日,天空降下一道闷雷,紧接着天牢里跑出来个焦急的狱卒,前去通传。
燕王自缢于狱中,明帝得知消息后,独自在紫宸殿坐了许久,百官不见,辍朝一日。
明帝虽然不喜陈皇后,燕王确是他中宫所出的嫡子,就算他贤德不够,能力不足,他还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代辅政贤王。
陈皇后被幽禁于立政殿,短短数日,接连悲讯,陈氏一族男丁尽遭屠戮,唯一的皇子不堪受辱,在狱中自尽,原本乌黑得秀发变得花白,她像是被抽走精魄般,形销骨立。
燕王遗书中,将一切罪责通通揽下,唯一希望就是陛下能明察秋毫善待皇后,明帝依靠在龙椅上默默许久,下令解了立政殿的禁足。
几日后,陈皇后强打起精神,召见萧显。
时隔几月,当他再踏入立政殿时,发现屋内陈设与往日大不相同,满殿的金石宝玉通通不见踪迹,皇后身上的华服锦缎也变成了一身素衣,殿内空荡荡的。
萧显行礼问安,“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陈皇后抬手示意他起身,“裕王,你知道本宫今日寻你来,所为何事?”
萧显回答:“臣不知。”
皇后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佩了一直素钗,失焦的眼神分外空洞,面色青灰。
“陈氏被诛,我儿薨了,空荡荡的立政殿这剩下皇后这个躯壳。”
她坐直身体,微微向前探去,布满血丝的眼珠突然瞪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暴起。
“这具空壳还有最后的用途!”
“你记在本宫名下!你就是嫡子,他日你若登基,本宫还是独一无二的太后!”
她死死盯着萧显,恨不得将他心刨出来看看,“裕王,你可愿与我同盟?”
萧显面色沉静,思忖半晌,向前两步靠近,想要看她到底还有什么筹码。
“敢问殿下,一个母族被屠、嫡子自缢、权势被架空的皇后,除了能给本王嫡子的名头,还能给什么?”
更何况这嫡子的名头好像也没什么用,毕竟嫡子燕王一直只是燕王,并没有因为是嫡子而顺理成章的当上储君。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陈皇后冷笑几声,“本宫早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这么多年的潜藏,差点让本宫小瞧了你。”
她将筹码摆在他面前,“如果你和本宫联手,本宫可以告诉你,一个你非常想知道的秘密。”
萧显问到:“什么秘密?”
皇后坐直身体,“关于你阿娘孙昭仪,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萧显睫毛微颤,眼神振动,就算他努力克制,却无法掩饰他外泄的情绪。
他的阿娘是明帝最受宠的妃子,自她进宫后,明帝冷落了后宫一众妃嫔,给她专房之宠。
不多时,她就有了身孕,明帝第一次与心爱之人拥有孩子,将这个孩子看得比自己眼珠还珍重,十月怀胎,他只留宿孙昭仪处,不肯踏入其他嫔妃处半步。
她很幸运的诞下了皇三子萧显,明帝有意提她的阶品,让她位列四妃,但孙昭仪乃是寒族出身,母族无人,帝王之宠使她到处树敌,如饮鸩止渴,终有毒发一日。
她害怕,推拒了晋升阶品,怕成为众矢之的,但就算她小心谨慎,在这吃人的宫中还是举步维艰。
在明帝专宠之下,孙昭仪很快就怀了第二个孩子,此时前朝战事吃紧,政务繁忙,他十天半个月都难得踏入后宫一次,进到后宫就只去孙昭仪处。
这一胎她怀的分外辛苦,平日里吃不下东西不说,还使得她日渐消瘦,腹部高高隆起,身形却越发纤弱,最后连衣服都撑不起来。
明帝心急如焚,寻遍天下名医,却寻不得原因,都只道是妇人怀胎辛苦,所有人都期待皇宫中新添婴啼,小小的萧显看在眼里,只觉得阿娘高高隆起的腹部快要将她压倒了。
到了生产那日,阿娘痛苦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一盆盆血水从殿中端出,整整两天一夜,阿娘拼尽全力,只生下来一个气息奄奄的女婴,当晚都没熬过去,就夭折了。
阿娘只看了眼孩子就昏了过去,因为生产消耗太大,加之产后大出血,她于次日午时久久沉睡过去。
明帝大恸,辍朝七日,亲手为其合棺,追封为德仪贵妃。
自孙昭仪死后,明帝怀疑有人背后暗害,殿中宫人被他一一调查,均未有所获。
而后当年之人均死于非命,使得萧显更加怀疑,事有蹊跷。
见他神色阴沉,黑眸如同卷起狂风暴雨,陈皇后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裕王对他阿娘的死因耿耿于怀,后宫中知晓此事没留活口,他就算掘地三尺,也挖不到真相。
他死死的盯着陈皇后,“你当真知晓?”
陈皇后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当真。”
“不过,等本宫坐上太后之位,才此事的一五一十的说与你听,在此之前,你我是母子,亦是同盟。”-
戎国使团入长安,鸿胪寺安排驿馆住下。
和前世一样,戎国使臣请求大雍派公主和亲,结两国之好,为求和平,明帝当场应下。
等使臣离开,明帝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将萧显留了下来。
“静和县主定了亲,宗室再无适龄未婚配的宗女,如今戎国求亲在即,真叫朕为难。”
“朕方才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你阿娘平安生下了公主,朕会不会忍心派她去和亲。”
“……”
萧显周身一震,虽然他很早就明白,皇室子女不配拥有父母疼爱,就算是最爱的女人生下的最疼爱的子女,也比不过权势面前,那点滴的利益,但真正听到这话时,他还是不由得替阿娘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