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峰回路转
e区的夜,浓稠得化不开,像一摊混合了铁锈、硝烟、腐烂物与潮湿土壤的死亡墨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鼻的腥气,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细微的失误都可能引来粉身碎骨的结局。李正和宋墨涵打头,队伍以极其缓慢的度,在这片被死神亲吻过的土地上蜿蜒前行,每一步都凝聚着极致的谨慎与对生存的渴望。
宋墨涵的额早已被冷汗浸湿,几缕丝紧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上,但她浑然不觉。她全神贯注地辅助着李正,那双平日里在无影灯下稳定操持手术刀的手,此刻正紧握着战术平板,时而对比着零星的地图碎片和卫星图像,时而观察周围植被的异常生长情况,结合李正凭借多年排雷经验得出的直觉,判断下一个可能的落脚点。她的冷静与专业,像暗夜中的微光,悄然驱散着队伍中因她“外来者”身份而残留的些许疑虑,连一向严苛、对她持保留态度的李正,在喘息间隙瞥见她专注的侧脸时,也不禁暗自点头。
“停!”李正猛地举起紧握的拳头,整个队伍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凝固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指着前方一片看似平整、与周围并无二致的沙土地,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死神,“感应引信,老式型号,覆盖范围不明,触机制可能极其敏感。”
绕行?地图上标示的潜在安全区域早已被现实撕得粉碎,绕行意味着更远的路程、更不可测的区域以及更宝贵的时间。而时间,正随着“金刚”愈微弱的生命体征和可能正在收缩的敌人包围圈,在一分一秒地无情流逝。
“能不能拆?”顾锦城将背上沉重的“金刚”轻轻放下,由“山猫”稳稳扶住,自己上前几步,凑到李正身边低声询问,眉头紧锁。
李正缓缓摇头,脸色在夜视仪的幽光下显得愈难看:“结构太老,内部锈蚀严重,稳定性极差。没有专业工具,强行拆除的风险……过八成。”八成,在这个数字背后,是所有人一起陪葬的极高概率。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悄然侵蚀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
就在众人陷入僵局,几乎能听到彼此心跳声的死寂中,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顺着不知何时转变方向的夜风,从侧前方一个黑黢黢的废弃矿洞深处飘来。
还有人?在这种地方?
顾锦城眼神骤然一凛,迅打了个“警戒”的手势。“云雀”立刻端起生命体征扫描仪对准矿洞方向,“山猫”则如同真正的猫科动物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最佳射击位置,枪口牢牢锁定洞口。
“猎鹰,洞内约三十米深处,确认有一个生命信号,非常微弱,处于濒危状态。”“云雀”语极快地报告,“未扫描到其他热源或电子信号。”
是敌?是友?还是精心布置的、利用人性弱点设计的致命陷阱?
“金刚”的情况已不容任何耽搁,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理性的选择显而易见——忽略这个意外,继续集中所有精力,寻找穿越雷区的渺茫路径。这是最符合战场生存逻辑的抉择。
宋墨涵也清晰地听到了那痛苦而无助的呻吟。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她无法像关闭机器一样关闭自己的耳朵和心灵。她下意识地看向队伍的决策核心——顾锦城,嘴唇微动,却没有出声音。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交织着医者的请求、对队伍安危的担忧以及内心的剧烈挣扎。
顾锦城迎上她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夜视仪的幽光后,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鹰。他几乎没有停顿,只在电光火石间便做出了决断,声音沉稳不容置疑:“‘山猫’、‘云雀’,保持最高警戒,覆盖外围。李正,继续尝试寻找安全路径,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宋医生,”他点名,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你跟我来。”他说话的同时,已将主武器背好,拔出了腰侧那把更适用于近战的手枪,检查子弹上膛。
他没有选择漠视一条生命,哪怕是在自身难保的绝境。这不仅是对宋墨涵医者仁心的回应,更是他内心深处,历经无数杀戮与黑暗却不曾磨灭的人性准则与底线在闪光。
宋墨涵心头一热,仿佛有一股暖流冲散了周围的寒意。她迅抓起随身急救包,没有丝毫犹豫,紧跟在顾锦城身后,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
矿洞内阴暗潮湿,空气污浊,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战术手电的光束如同利剑,刺破黑暗,很快在洞窟深处一个坍塌的角落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破烂、沾满泥污的当地牧民衣服的中年男人。他的左腿自大腿中部以下,被一块巨大的、坍塌下来的矿石死死压住,伤口周围皮肉模糊,已经严重感染溃烂,出难闻的气味。男人面色灰败,嘴唇干裂,意识处于半昏迷状态,仅凭求生本能出微弱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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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刺目的灯光和全副武装、面容冷峻的顾锦城,男人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虚弱地试图向后退缩,却只是徒劳地牵动了伤处,引一阵更痛苦的抽搐。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医生,来帮你。”宋墨涵立刻上前,用尽量温和、安抚的语气说道,同时快展示了一下手中打开的急救包,里面整齐的药品和器械带着专业的气息。她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加上她明显是女性的柔和面庞,让男人的恐惧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顾锦城则像一道阴影,快而无声地检查了矿洞四周,确认没有埋伏、没有绊线、没有其他可疑痕迹后,才对宋墨涵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环境暂时安全。
宋墨涵立刻蹲下身,戴上无菌手套,迅而专业地检查伤势。“左下肢严重挤压伤,组织坏死,伤口严重感染,伴有高热迹象,可能已经并了败血症休克。必须尽快移开重物进行清创和抗休克治疗,否则……”她抬起头看向顾锦城,后面的话不言而喻——否则,这个男人撑不过几个小时。
顾锦城没有任何犹豫,将手枪插回枪套,走到那块目测至少有数百斤重的矿石前。“告诉我怎么做。”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我需要你慢慢抬起石头,我同时将他拉出来。动作一定要稳,避免对伤处造成二次伤害,也要防止石头滚动引新的坍塌。”宋墨涵快指导着,同时调整自己的姿势,用肩膀和身体顶住牧民的上半身,准备作为支撑和牵引。
顾锦城深吸一口气,双脚微分,腰马下沉,双臂肌肉在一瞬间贲张而起,爆出惊人的力量。沉重的矿石在他的努力下,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抬离地面。宋墨涵看准时机,用尽全力,巧妙而迅地将奄奄一息的牧民从死亡的重压下拖离出来。
就在牧民被成功救出的瞬间,顾锦城因用力过度,后背那道在之前战斗中崩裂的旧伤被猛烈牵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骤然袭来,让他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如雨而下,刚刚承受巨力的手臂也因神经牵拉而微微颤抖。
“你的伤!”宋墨涵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他那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骤然急促的呼吸,让她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先救他。”顾锦城咬紧牙关,强行稳住有些踉跄的身形,声音因忍痛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