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顶层监护区,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每一秒都浸润在消毒水的气味和生命仪器的低鸣中。苏卿卿在药物作用下沉睡着,但睡得极不安稳,眉心紧蹙,偶尔会无意识地出模糊的呓语,像是在与梦魇搏斗。她露在被子外的手,依旧冰凉。
顾怀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直,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守护石像。他没有处理公务,也没有休息,只是静静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她沉睡的容颜,仿佛要将过去数月错失的时光,在这一刻尽数弥补回来。他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颊,干裂的嘴唇,最后定格在她即使沉睡也下意识护在小腹位置的手上——那里如今已经平坦,却孕育了他们共同的孩子,一个过早来到人世、正在隔壁nicu顽强求生的小生命。
一种混杂着巨大心痛、深沉悔恨和前所未有责任感的情愫,在他冷硬的心房中疯狂滋长。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用自己的掌心覆盖住她冰凉的手背,试图传递过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就在这时,苏卿卿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迷茫散去后,映入她眼帘的,是顾怀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疲惫与担忧的脸庞,以及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手。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想要抽回。
顾怀章察觉到她的意图,心脏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但他没有松开,反而稍稍收紧了些力道,声音是刻意放缓后的低哑:“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苏卿卿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微弱而疏离:“孩子……怎么样了?”
“他在nicu,情况暂时稳定。医生说他很顽强。”顾怀章立刻回答,语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提到孩子时的柔软,“等你体力恢复一些,我陪你去看他。”
苏卿卿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追问孩子,也没有回应他陪看的提议,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耗费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无声的隔阂。
顾怀章看着她这副拒绝沟通的姿态,喉结滚动了一下,所有准备好的解释和安抚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苦涩难言。他知道,父亲死亡的阴影,他之前的隐瞒和强势,像一道深深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不是几句轻飘飘的承诺就能跨越的。
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默默地松开了手,起身去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她唇边。
苏卿卿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生理的需求战胜了心理的抗拒,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吮吸起来。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也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晰了一些。她能感觉到顾怀章小心翼翼的动作和他停留在自己身上那专注而沉重的目光。这与记忆中那个冷酷、霸道、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判若两人。
可那又怎样呢?迟来的温柔,还能抚平那些已经刻入骨髓的伤痕吗?
她喝了几口水,便轻轻别开了头。
顾怀章放下水杯,看着她重新闭目假寐的侧脸,心中一片滞涩的痛。他知道,他需要时间,更需要……用行动来证明。
与此同时,网络世界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寰宇科技的公关部和顶尖法务团队如同高效运转的精密仪器,在顾怀章下达指令后的几个小时内,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介入了这场舆论风暴。数十家率先布或转载不实消息的媒体和自媒体账号,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措辞严厉、附带着初步证据的律师函,指控他们涉嫌诽谤和侵犯隐私。更有几个跳得最欢、言辞最恶毒的营销号,其后台注册信息和资金流水被匿名曝光,牵扯出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瞬间自身难保。
资本的力量开始显现其狰狞的一面。热搜被强行撤下,相关话题被限流、屏蔽甚至直接清除。那些不堪入目的讨论和猜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消融在庞大的信息流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然而,这种强势的压制,虽然暂时控制了表面的舆论,却也引来了一些反弹和更深的猜疑。在一些不易被监管的私人群组和加密论坛里,各种“资本捂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论调开始悄然滋生。对手显然深谙舆论操控之道,一击不成,便立刻转入地下,等待着下一次兴风作浪的机会。
李峰向顾怀章汇报着舆情控制的进展,语气并不轻松:“顾总,明面上的言论已经基本控制住,但暗流涌动,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们查到最初释放消息的几个源头,ip都经过多次伪装,最终指向海外,很难追查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顾怀章站在病房外间的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流,眼神冰冷:“意料之中。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击即走。继续施压,我要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感受到切肤之痛。另外,王座那边有进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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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全力运转,筛选海量数据。但目前还没有锁定幽灵的确切身份。对方非常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直接指向性的痕迹。”
顾怀章微微眯起眼睛。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比他预想的还要狡猾难缠。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和资源,陪他们玩下去。
“陆子琛那边呢?”他忽然问道。
“我们的人一直在西山别墅外围监视,没有现他离开,也没有现其他可疑人员接近。他似乎……被隔绝在外了。”李峰回答道。陆子琛在这盘棋局中的角色,此刻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顾怀章沉吟片刻。陆子琛是被利用了?还是他从一开始就是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无论是哪种,他都必须弄个水落石出。
城市的另一端,那间充斥着颓废艺术气息的工作室内,阿哲看着电脑屏幕上关于网络舆论被迅扑灭的报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拿起一个一次性的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第一波试探,效果如何?”他对着电话问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一幅画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