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间病房。苏卿卿那句平静的“离开”,和她最后那句如同冰锥般刺入他心脏的质问,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将他一直以来用以武装自己的冷酷和掌控,砸得粉碎。
他靠在走廊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微微仰起头,闭上眼,试图平复胸腔里那股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窒息感。从未有过一刻,他感到如此无力,如此……恐慌。商场上的腥风血雨,敌人的明枪暗箭,他都可以从容应对,甚至享受那种将对手碾碎的掌控感。可面对苏卿卿那死水般的平静和洞悉一切的眼神,他所有的力量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冷。
她不要他的解释,不要他的承诺,甚至不要他的忏悔。她只是冷静地、清晰地,宣判了他们的结局。
离开。
带着孩子,彻底走出他的生命。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任何商业对手的威胁都要可怕千万倍。他无法想象没有她和孩子的未来,那将是一片永恒的、冰冷的荒芜。
“顾总?”李峰略带担忧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显然是看到了顾怀章失魂落魄的样子。
顾怀章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尚未褪去,但所有的脆弱和动摇都在瞬间被他强行压下,重新覆盖上惯常的、冰冷坚硬的外壳。他不能被情绪左右,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外部的敌人虎视眈眈,内部的裂痕已然显现,他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
“说。”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李峰立刻汇报:“两件事。第一,顾司明那边,他变卖资产的渠道被我们彻底堵死,几个关键的境外账户也被冻结。他似乎……彻底疯了,我们监听到他和他手下提到了一些极端的字眼,可能在策划最后的反扑。”
顾怀章眼神一凛。困兽犹斗,最是危险。他必须防备顾司明狗急跳墙,做出伤害苏卿卿和孩子的事情。
“第二,”李峰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是关于王座对三年前那起商业间谍案的深度挖掘。我们重新梳理了当时所有接触过那份核心技术资料的人员名单,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什么细节?”
“当时项目组里有一个负责数据整理的年轻实习生,叫沈墨。他在项目泄密事件生后不久就主动离职了,当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这次我们调取了他离职前后的所有记录,现他在离职前一周,曾频繁登录一个位于海外的加密ip,并且在离职后,其银行账户收到了一笔来自离岸公司的、数额不小的匿名汇款。”
沈墨?一个实习生?
顾怀章的眉头紧紧皱起。一个实习生,有能力策划并实施如此高明的商业间谍案?这听起来似乎有些牵强。
“这个沈墨,后来去了哪里?”
“消失了。”李峰的回答带着一丝凝重,“离职后就像人间蒸了一样,所有的社会活动记录都停留在五年前。我们动用了很多关系,都查不到他之后的踪迹。”
一个凭空消失的实习生,一笔来历不明的汇款,以及……与“幽灵”高度相似的行为模式?
顾怀章敏锐地嗅到了这其中不寻常的气息。这个沈墨,绝不简单!他很可能不是主谋,但绝对是关键的一环,甚至可能就是“幽灵”本人培养的早期棋子,或者……他就是“幽灵”更早时期的一个化身?
“集中所有力量,深挖这个沈墨!”顾怀章立刻下令,“把他入职寰宇科技之前的所有背景,他的社会关系,他接触过的所有人,全部给我挖出来!就算他化成了灰,也要给我找出他的痕迹!”
“是!”
李峰领命而去。顾怀章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心中的波澜却并未平息。苏卿卿决绝的背影和那个神秘实习生沈墨的魅影,在他脑中交织,形成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张力。
一边是他即将失去的、视若性命的情感依托,一边是隐藏在时间长河中、不知何时会给予致命一击的阴险敌人。
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座即将崩塌的悬崖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而头顶,是酝酿着更大风暴的、沉甸甸的天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沉溺于个人情感的时候。他必须尽快找到“幽灵”,解除这个最大的威胁,才能为苏卿卿和孩子,争取到一个真正安全的未来——无论那个未来里,还有没有他的位置。
他转身,再次走向那间病房。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
推开门的瞬间,他看到苏卿卿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地上,背靠着观察窗的玻璃。她没有回头,但他能看到她单薄肩膀那细微的、尚未完全平复的颤抖。
他的心像是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没有走过去,只是站在门口,用一种尽量平稳的语调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王座找到了一个新的线索,可能和三年前泄露集团核心技术的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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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也需要……用一种她可能无法拒绝的方式,将她暂时留在自己的视线和掌控范围内。他知道这很卑劣,利用她对真相的渴望,但他别无他法。
苏卿卿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应,但顾怀章能感觉到,她周身那种冰冷的、拒绝一切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过了好几秒,她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沙哑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谁?”
她没有问细节,没有问过程,只问了结果。这符合她现在的状态——只关心最核心、最直接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