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车没了。”
男子点头,支支吾吾,眼神闪烁。
“这里,偷车,正常。你是白人,更容易偷你。”
随後他又堆出满脸笑容:“你再多住几天,我帮你,想办法。”
塞米尔冷冷盯着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他看出来了,这地方,吃人。
塞米尔没再多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零钱:“不需要。”
说完,他背起行囊直接离开,黑人男子瞬间收敛笑意,眼神阴沉下来,带着无声的嘲弄,看着塞米尔远去。
和租车公司商量完保险赔偿等事宜,塞米尔走到公路旁伸手拦车。尘土飞扬中,几乎没有车子愿意为他驻足。偶尔有几辆破旧的汽车,见他是一个白人,缓缓停下,却在听到“卡拉国”时,又摇头摆手,踩着油门疾驰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烈日越升越高,正午的阳光像火焰般炙烤下来,空气都在发烫。
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塞米尔的衣衫早已湿透,紧贴在前胸後背。
但他依旧站得笔直,心底默念经文,把这当做又一次试炼。
终于,一辆装满货物的卡车从远方缓缓驶来,塞米尔再次伸手拦下,这一次,车停下了。
司机探出头,是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在听到塞米尔要去的地方後,闷声点了点头,直接打开了副驾的门。
塞米尔惊喜万分,他对着司机微微颔首,快速爬上了货车。
坐进温度舒适的车厢後,塞米尔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掏出现金放在车里,司机却摆摆手,用蹩脚的语言说:“不要。我老板,白人,好人。”
塞米尔愣了一下,点头回应:“我明白了。那……去卡拉国,你会绕路吗?”
司机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眼神始终望着前方:“经过卡拉,我放你……边境。进去,你自己。”
“谢谢你。”
塞米尔心里放松,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
卡车一路颠簸,车厢里安静下来,只剩铁皮震动与发动机的轰鸣。塞米尔无意擡眼,注意到後视镜挂着一个小铜牌,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个笑容温柔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旁边还站着一个咧着嘴笑的小孩。
司机察觉到他的视线,原本紧绷的脸庞有些放松,带着几分自豪说:“我老婆,孩子。”
他原先严肃的表情渐渐转为柔和,嘴角不自觉地弯起,眼神里是深深的满足。
塞米尔看着他的笑容,心底随之一动,被这种朴素的幸福感染,嘴角轻轻勾起,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哪怕前路险恶,至少在这片土地上,仍有人活得真切而温暖。
卡车驶入一片低矮的房屋群,路边停着不少大大小小的货车和卡车,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混着油烟和香料,让人胃口大开。
司机打了个手势,让塞米尔跟紧自己,并嘱咐:“别说话。”
二人走进一间简陋的食肆,里面人声嘈杂,桌椅杂乱。司机用当地语言和店主说了几句,很快端来两份饭菜,招呼塞米尔在角落的小桌子坐下。
饭菜虽然简单,却在长途劳顿後格外喷香。塞米尔安静地吃完,心里默默念着感恩的祷告。
饭毕,他正要从怀里掏钱时,司机忽然伸手按住了他,摇了摇头。
司机站起,转身对着店里的人说了几句,对方多看了塞米尔几眼,然後点点头,没有多问。
重新回到卡车,关上车门,嘈杂声被隔绝,司机才用笨拙的语句严肃开口:“不要,露出钱。危险。我……记账,以後补。”
塞米尔立刻明白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心底涌出真诚的感激。他再次从怀里掏出钱,坚定地放在司机手里:“起码现在是安全的,请你收下吧。”
司机没有推脱,点头收下,随手塞进口袋。随即,他发动引擎,卡车再一次驶入道路,车轮卷起一阵烟尘,向着卡拉国边境驶去。
轮胎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车身不断摇晃。烈日逐渐西沉,馀晖染红了天边。
塞米尔靠在副驾的窗边,因水土不服而倍感疲劳,眼皮逐渐沉重。
颠簸和倦意让思绪渐渐模糊,可能是因为路卡的那通电话,也可能是司机挂着的家人照片,薇薇的脸庞开始一点点在他心头浮现。
红色长发,甜美笑容,任性玩闹。
她在幻境里喊他的名字,在祷告时故意打断他的经文,也曾在夜里赖在他的床上,像孩子般撒娇。
可随後,画面一闪,是薇薇难以置信的面庞,是渐红的眼眶,是心碎不已的神情。
塞米尔胸口一紧,心脏钝痛,眼角不知不觉泛起酸意。
疼痛使他清醒。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不知道现在所受的折磨,能不能在主那里抵消他对薇薇的伤害。
“主啊,赦免我……”
他擡起手,用力掩住额头,想遮挡住自己的窘迫。
可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却在提醒着他,即使远隔万里,他仍旧被那抹身影牵绊。
谁能告诉我,我何时才能彻底释怀。
所以现在,我只能用馀生,学着将她彻底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