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起身,右手探向自己的左侧肋下,猛地一抽!
嗤——!
一截深嵌在他骨肉之中的漆黑断刃被硬生生拔出,带出一蓬燃烧着紫雷的滚烫鲜血。
那是此前与凯多激战时,被阎魔斩入他体内的残片。
他没有理会伤口,反而将这截断刃托在掌心,磅礴的武装色霸气如熔岩般灌注其中。
他并非在疗伤,也非在销毁,而是在以自己的霸气为熔炉,将这截凶刃活活锻造成一口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森然骨钟!
铛——!
他屈指一弹,第一声钟鸣响起。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直接敲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
一股无形的见闻色共鸣以他为中心,瞬间笼罩全岛。
所有听到钟声的生灵,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回溯起最近一次“因恐惧而沉默”的瞬间。
一名农夫猛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三天前,自己的儿子诞生时,他因为害怕被百兽团的税官找麻烦,连个正式的名字都不敢取,只敢叫他“小石头”。
一名武士浑身剧颤,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亲手将刻有家族荣耀的刀铭磨去,只为换取在花都苟活的资格。
一个躲在废墟里的孩童,则记起了母亲在巡逻队经过时,死死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冰冷而颤抖的手掌……
铛!铛!铛!……
钟声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拷问灵魂。
当第七响落下之后,那口骨钟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炸裂!
无数燃烧着紫雷的骨片,如漫天星辰般飞向四面八方。
诡异的是,这些碎片并未伤人,当它们落入那些被悔恨与羞耻淹没的平民手中时,竟自动冷却,表面浮现出一个个清晰而古朴的姓名篆文——正是他们自己,或他们亲人早已遗忘的名字!
就在此时,鬼之岛的地底深处,那些被迈克烧毁的《百兽律典》灰烬,竟如拥有生命的蠕虫般开始蠕动、聚合。
凯多虽跪伏不动,但他体内一股更为古老的意志却被这片土地的剧变所惊醒——那是初代百兽军团长的灵魂烙印,一个依靠绝对律法条文才能维持存在的精神聚合体。
一团由灰烬凝聚而成的人形黑影缓缓站起,出刺耳的咆哮:“凡擅改我规者,必遭千刀万剐之刑!”
话音未落,一道细如丝的紫雷陡然自天而降,无视层层岩石的阻隔,精准无比地钉入了那团灰烬的核心!
那是迈克离去前,遗留在空气中的一缕霸王色缠绕!
刹那间,三百条铁规仿佛被赋予了反向的生命,开始疯狂地倒转诵读,每一条都变成了对压迫者自身的恶毒诅咒!
“凡言弱者该死,汝之舌当腐烂生蛆!”
“凡焚毁户籍者,汝之名将于世间永佚!”
“凡以暴力夺食者,汝当受饿鬼道之苦,永世不得饱腹!”
那初代军团长的烙印在一连串凄厉到扭曲的惨叫声中,被自己制定的规则反噬得干干净净,最终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崖顶的迈克终于完全站直了身体。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任何停留。
那对收拢的紫雷羽翼猛然展开,撕裂云层,冲天而起。
然而,与之前万众瞩目的登场截然不同,这一次,他的离去显得异常寂静。
下方的和之国民众,甚至没有几个人抬头看他。
他们正忙着,忙着用手中的骨钟碎片,在墙壁上、在家门口的木板上,一笔一划地,郑重刻下自己的名字。
忙着给刚出生的孩子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忙着点燃村口那个曾让无数人恐惧的告密箱。
当一个民族开始重新找回自己的名字时,他们便不再需要仰望神明。
只有“蹈影号”上的艾琳,通过影脉的最终反馈,感知到了一丝异常。
迈克的飞行轨迹,并非指向新世界的任何已知据点,也不是返回g-支部,而是笔直地朝着红土大陆西侧,一处在任何海图上都未曾标记的无名海沟飞去。
那里,曾是二十年前,金狮子史基的庞大舰队沉没之地。
那里,也是他穿越醒来前,在无尽的意识深处,反复梦见过的最终坐标。
一缕微不可闻的低语,随着他撕裂风暴的身影,散入高空的电离层,化为无人能捕捉的电波。
“史基……你说过‘天空才是王座’,可如今我才明白,真正的王座,是让这片大地上,再也无人敢跪、亦无人想跪的地方。”
羽翼一闪,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暴眼的尽头。
万米之下的漆黑海沟,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宿命的召唤,一缕沉寂了二十年的微光,自最深沉的淤泥中,悄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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