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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後走在冥界鬼影幢幢的主道上。
正走着,旁边一个抱着自己脑袋往脖子上按的无头鬼差,大概是手滑,那颗脑袋“咚”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直接滚到了灵意脚边。
脑袋上的眼睛还眨巴着,嘴巴一张一合:“喂喂喂!劳驾!这位同僚,帮个忙,捡一下!眼神不好,找不着正反面了!”
灵意:“……”
她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那颗喋喋不休的脑袋,正准备递还给那摸索着过来的无头身体。
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手,是爻玄。
他直接从那无头身体手里拿过一枚小小的骨钉,淡淡道:“这里偏了,对不稳的。”说着,不等那身体和脑袋抗议,他手指那身体的断颈处一按一推,咔哒一声轻响,随即用那骨钉快速一固定。
然後从灵意手里拿过那颗脑袋,稳稳地往上一放。
“哎呦!轻点轻点!……诶?好了?”那鬼差扭了扭脖子,惊喜道,“多谢殿下!真是太谢谢您啦!他日我定送您几只美味的鬼蝙蝠吃!”
爻玄没理他,只是看了灵意一眼,示意继续走。
那鬼差还在後面热情地喊:“殿下!下次脖子再掉了还找你们啊!”
灵意回头大喊:“这就大可不必了!祝你的头永远不掉!”
经过孽镜台附近时,更是喧闹。
一群等着照镜子的鬼魂挤作一团,叽叽喳喳。
一个胖乎乎的富商鬼魂正在大声抱怨:“我就贪了那麽一点点!就一点点!凭什麽说我孽障深重!我不服!我要上诉!”
他旁边一个瘦高个的鬼差拿着本厚厚的簿子,不耐烦地用笔敲他脑袋:“一点点?你贪的那‘一点点’修成奈何桥的护栏都够绕冥府三圈了!下一个!”
另一个书生模样的鬼魂对着镜子哭天抢地:“我与心莲是真心相爱,她夫君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算数!我们那是追求自由,凭什麽判我通奸之罪?”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他如何与那位“心莲”偷情,又如何被其夫君发现,他吓得钻进了床底……
旁边的鬼差嗤笑:“你这种油嘴滑舌的人我见多了!自由?钻床底的自由?省省吧你,下辈子投胎记得练练胆子。下一个!”
灵意和爻玄从这群混乱的鬼魂中穿过。
忽然,一个看起来迷迷糊糊的新魂飘了过来,拦在灵意面前,怯生生地问:“这位……仙子?请问……阎罗殿怎麽走?我好像……走丢了……”
灵意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一个路过的丶打着哈欠的老鬼差顺手就把那新魂拎走了:“就你这点芝麻大的业力也想见阎王?先跟我去排队登记!别耽误大人们办正事!”
灵意:“……”
终于快到“功绩阁”了,远远看见门口围了一小圈鬼差,似乎在看什麽热闹。
“为什麽扣我绩效?那刘秀才自己胆子小,我一现身他就吓晕过去了,这能怪我吗?我又没故意吓他!”
另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回道:“……规定……吓晕目标,导致未能按时完成勾魂任务……扣三分……有条例的……”
“条例是死的鬼是活的啊!那他後来不是自己就醒了吗?我最後还是把他勾回来了啊!”
“……醒了之後……又因为受惊过度……大小便失禁……污染了勾魂索……清洁费用……再从你绩效里扣……两分……”
“什麽?!岂有此理!你们这是欺负老实鬼!我要去找白无常大人评理!”
“白大人……说……这事归我管……”
灵意和爻玄绕开这场绩效纠纷,来到了银魂殿。
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茍的老鬼吏正在伏案疾书。
爻玄上前,递上他们的令牌。
老鬼头也没擡,摸索着接过令牌,在一个巨大的簿子上登记了一下,然後从旁边一摞不断自动浮现字迹的纸条里抽出一张,递了过来,随口道:“去吧,半月内回来就可。”
“对了,”老鬼擡起头,看向灵意手腕上的红镯子,又看了看爻玄,“刚才有个饿鬼道的丫头叫阿沅,托‘疾行鬼’送来一盒糕点,指定送给二位品尝。”
他指了指旁边桌案上一个用暗红色油纸包着的小盒子,那盒子还微微冒着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