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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阳台上的月光(第1页)

第一节:窗帘后的眼睛——槐花香里的误解

夏至的晚风裹着槐花香,往福安小区的窗缝里钻,连牌桌上的“西风”都沾了点甜。王军建捏着啤酒瓶的手突然顿住,瓶口的泡沫顺着指缝往下淌——他的视线越过楼下开得正盛的月季花坛,落在对面三单元三楼的阳台上。昏黄的壁灯下,那个穿米白色浴袍的女人正抬手解腰带,袍子像朵被风吹开的昙花,簌簌落在藤椅上,露出线条利落的后背。

“老陈!快看!”王军建的肘尖狠狠撞了撞牌友陈师傅,牌桌上的麻将被震得“哗啦”响,一张“西风”翻了面,像个看热闹的鬼脸。陈师傅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烟卷在嘴角抖出灰:“这新搬来的小媳妇,咋不知道拉窗帘?难道不怕走光?”他眯着眼瞅了半天,突然笑出声,“你别说,这姑娘身段还真不错,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耐看。”

女人转身去够阳台角落的玻璃罐,月光斜斜地洒在她身上,在后背淌成条泛着光的银河。王军建的喉结滚了滚,想起上周六第一次见她的情景——也是这样刚洗完澡,光着脚在阳台铺瑜伽垫,脚踝处有道浅粉色的疤痕,像片被风吹落的小落叶,当时他还跟媳妇调侃:“这疤痕倒挺别致,跟特意纹的似的。”

消息像撒了把蒲公英种子,在小区业主群里炸开了锅。住在二单元的李娜率先了张偷拍的侧影照,照片里女人正低头擦玻璃罐,角度刁钻得刚好能看见锁骨。配文写得义愤填膺:“三单元的姐妹注意点!对面楼有人天天扒窗户耍流氓!顺便提醒下这位新邻居,拉窗帘是基本礼仪吧?”

下面的回复跟长了翅膀似的,半小时就堆了三十多条。有人骂“耍流氓的缺德”,有人阴阳怪气“说不定是故意不拉,想博眼球”,还有人偷偷私信李娜:“姐妹,她一般几点关灯?我家孩子总说对面灯晃眼,想跟她商量下。”王军建的媳妇也凑了热闹,了个“无语”的表情包,转头却捅了捅王军建:“你说她是不是真有点啥问题?天天不拉窗帘,不怕被人拍?”

赵秀兰蹲在楼下绿化带摘菜,耳朵尖得像装了雷达,听见二楼的小夫妻正吵架。媳妇哭唧唧的声音飘下来:“你天天吃完饭就往阳台凑,眼睛盯着对面挪都不挪,眼里还有没有我?”丈夫嘟囔着反驳:“就看看咋了?又没干啥坏事,她自己不拉窗帘怪谁?”赵秀兰直起身,望着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窗帘轨道上积着层薄灰,显然打搬来就没拉过,心里突然犯了嘀咕:这姑娘怕不是忘了有窗帘?

阳台的女人开始往身上抹东西,透明的液体在掌心搓开,泛着细碎的微光。“肯定是啥高档护肤品,”王军建的媳妇凑在窗边看,语气酸溜溜的,“年轻就是好,不用上班也能买得起这么贵的玩意儿,哪像我们,买瓶面霜还得算计半天。”赵秀兰却看得仔细——女人按摩手腕的动作格外用力,指节都捏得泛了白,不像是在保养,倒像在跟什么疼痛较劲,揉着揉着,还会轻轻皱下眉,像在忍疼。

第七天夜里,楼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有人往女人的阳台扔了块石头,正好砸在玻璃罐上,碎片溅得满地都是。女人吓了一跳,摸索着蹲下去捡碎片,指尖被划破流出了血,她却像没察觉似的,只是对着空气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叹息。王军建趴在窗边看得清楚,她的肩膀微微抖,突然觉得喉咙紧,手里的啤酒瓶都没了滋味。

微信群里的风向也变了。有人说“扔石头的也太缺德了,再怎么说也不能伤人”,有人猜“这姑娘是不是遇到啥难处了?看着怪可怜的”,还有人a李娜:“你那照片别乱了,万一是误会呢?”李娜默默删了偷拍的照片,改了条“寻猫启事”,配图是只瘦得皮包骨的橘白猫,眼神怯生生的,倒跟阳台上那个女人的模样有几分像。

第二节:盲道上的疤痕——刻痕里的真相

立秋的雨下了三天,空气里飘着股潮湿的土腥味。赵秀兰拎着刚蒸好的南瓜饼,站在三单元o的门口,手里的食盒还冒着热气。昨天她跟物业的小张聊天,才知道这户新搬来的业主叫陈月,是位盲人按摩师,上周还免费给独居的刘大爷推拿过,老爷子回来跟街坊说“这姑娘手法比医院的康复师还好,按完浑身都松快了”。

“小陈在家吗?”赵秀兰轻轻敲了敲门,指节碰在铜制门环上,出闷闷的响。门开了条缝,陈月探出头,手里握着根白色的盲杖,杖尖在地板上轻轻敲了敲,出“笃笃”的声:“是赵阿姨吧?小张跟我说您今天会来,快进来坐。”

客厅的布置简单却干净,沙罩是洗得白的碎花布,边角处缝着块补丁,却熨得平平整整。茶几上摆着个陶瓷罐,里面插着几支干花,花瓣被压得格外平整,像是精心整理过。“听小张说您爱吃南瓜饼,我今早刚蒸的,还热乎着呢。”赵秀兰把食盒放在茶几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阳台——瑜伽垫被整齐地收在角落,上次被砸坏的玻璃罐换成了个新的搪瓷缸,里面装着些透明的液体。“您这阳台……采光真好,白天晒晒太阳肯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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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月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温柔又好看:“我看不见太阳,不过能感觉到暖烘烘的,就知道天肯定好。”她摸索着起身去倒茶,手指准确地抓住桌沿的陶瓷杯,手腕转动时,赵秀兰看见她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茧,比小区门口修鞋师傅的茧子还硬,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您这手……是做按摩练出来的吧?”赵秀兰忍不住问,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虎口,“我家老王以前在工厂拧螺丝,手上也长过茧,后来不做了慢慢就消了。”

“嗯,职业病。”陈月把倒好的茶放在赵秀兰面前,杯沿正好对齐桌沿上一道浅浅的刻痕,显然是特意做的标记,“每天给客人推拿八小时,手腕总疼,得经常揉揉才舒服。”她转身往阳台走,脚步稳得不像盲人,“我习惯洗完澡在阳台按按,通风好,揉着也自在。”

赵秀兰的呼吸突然顿了顿。只见陈月从搪瓷缸里倒出些透明液体,倒在掌心搓了搓,空气里立刻飘来股淡淡的药味——哪是什么高档护肤品,分明是瓶医用活络精油,标签上“止痛”两个字格外醒目。陈月双手合十用力揉搓,直到掌心烫,才按住自己的肩膀往下推,动作专业得像医院的康复师,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酸痛点上。

“您这窗帘……”赵秀兰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围裙,心里有点慌,“是不是轨道坏了?要是修不好,我让我家老王来看看,他以前在工厂干过维修,这点小事肯定能搞定。”

陈月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手里的精油瓶差点掉在地上。盲杖“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她慌忙蹲下去摸索,指尖在地板上划来划去,赵秀兰赶紧帮她捡起来,这才看清她脚踝处的疤痕——不是胎记,是道缝合过的旧伤,针脚还隐约能看见,显然是摔出来的。“窗帘?”陈月的声音颤,带着点难以置信,“我……我不知道阳台有窗帘。房东没跟我说,我摸了好几次都没摸到,还以为这阳台本来就没装……”

原来陈月三个月前刚搬来,房东图省事没跟她提窗帘的事,她看不见,只能凭着记忆在屋里摸索,每次洗完澡都以为阳台是封闭的延伸区,从没多想。至于脚踝的疤痕,是去年下夜班时,被路边没盖的下水井绊倒留下的,从那以后,她出门就再也没离过盲杖。

“那些液体是医用精油,不是啥护肤品,”陈月的眼泪掉在瑜伽垫上,晕开小小的湿痕,“我不是故意不拉窗帘,也不是想博眼球,我真的不知道……让大家误会了这么久,对不起。”她突然抓住赵秀兰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火,“赵阿姨,他们是不是都在背后说我坏话?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奇怪,特别不知廉耻?”

赵秀兰把陈月搂在怀里,像抱着小时候摔破膝盖的孙女,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孩子,都是误会,没人怪你。等明天我就让老王帮你把窗帘装上,以后想拉就拉,想晒晒太阳就晒,咱不委屈自己。”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没拉窗帘的玻璃,出“滴答滴答”的声,像在替那些误解她的人道歉。

第三节:微信群的沉默——道歉里的温暖

第二天一早,物业公告栏前围满了人。赵秀兰贴的《倡议书》用红笔写得工工整整,最上面一行字格外醒目:“请各位业主尊重o陈月女士的隐私,她是位盲人按摩师,独自生活不易,若有需要,欢迎大家伸出援手。”下面的签名栏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王军建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像个认错的小学生,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李娜拎着块新买的深蓝色窗帘布,站在o门口,手指在门铃上悬了半天,没敢按下去。昨天她在群里删了照片,心里却一直打鼓,总觉得自己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偷拍。正犹豫着,门突然开了,陈月拿着盲杖站在门口,听见动静笑着问:“是李娜妹妹吧?我听见脚步声了。”

“陈……陈姐,”李娜把窗帘布往前递,脸涨得通红,“我……我给您送窗帘来了,这布遮光性好,拉上就啥也看不见了,您要是不喜欢这颜色,我再去换……”

陈月接过窗帘布,指尖在布料上摸了摸,笑着说:“这颜色挺好的,摸起来也厚实,谢谢你啊。不过你不用这么客气,物业小张今早已经帮我装了新窗帘,也是深蓝色的,说跟您这差不多。”她侧身让李娜进来,客厅的窗台上,赵秀兰送的绿萝已经浇了水,叶片上挂着水珠,亮晶晶的。

“陈姐,我以前……”李娜的声音比蚊子还轻,手指绞着衣角,“我不该在群里乱照片,还说那些不好听的话,对不起。”

陈月正在给精油瓶贴盲文标签,闻言停下手里的活,笑了笑:“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其实我还得谢谢你们呢,要是没人提醒,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阳台有窗帘,说不定还会一直误会大家在看我,心里总不踏实。”她指着阳台,新窗帘被拉开了半幅,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明亮的光带,“你看,现在这样就挺好,又能晒太阳,又不用担心被人看见,特别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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