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子慕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显得有些单薄。
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灯火,这是一个对她而言相对平等、充满机会的时代。
然而此刻,她的思绪却沉在那刚刚被揭露出的、属于无数无名女性的黑暗深渊里。
她并非亲身经历者,但那份历史的冰冷与窒息感,透过历史,透过那些被尘封的哭嚎与沉默,真实地撞进了她的心脏。
一种源自同性别、同血脉的深切悲悯与物伤其类之感,在她胸腔中翻涌。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骨节分明,带着属于男性的沉稳力量,
轻轻地、带着一丝试探性的迟疑,落在了她的头顶。
那动作有些生疏,甚至带着点笨拙和小心翼翼的试探,那动作的生疏,仿佛这位习惯了执掌生杀予夺的帝王,在表达最原始的情感时也显得有些无措。
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是如此真实而坚定。
嬴子慕的身体微微一震,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柔软的丝蹭过那粗糙的掌心,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无言地接纳着这份来自血脉源头的笨拙安抚。
她知道身后站着的是谁。
嬴政就站在她身后半步之遥。
这位横扫六合、书同文,车同轨、建立了大秦帝国的始皇帝陛下,
此刻虽穿着病号服,但是高大的身躯依旧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但那双曾令六国胆寒、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震惊、愤怒、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以及……一丝深藏的后怕。
他刚刚看完了系统给他们开的小屏幕上的那触目惊心的影像(与历朝历代天幕同步的),听完了小十七讲述。
方才小十七讲述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剑,剖开了被层层粉饰的“千年礼法”,将那些触目惊心的剥夺与摧残,赤裸裸地摊开在世人面前。
从商周时期妇好执掌神权、挥师征伐的荣光,
到如何被周礼宗法制度逐渐剥夺神泉,
到唐代表面上女性地位似乎达到顶峰,却在最根本的经济命脉--土地分配上,通过均田制的演变,从北魏隋朝妇女可受露田o亩,
到唐初《田令》规定仅“寡妻妾”得田o亩,再到开元年间苛刻的“父兄死绝”前提,对女性进行了釜底抽薪般的制度性剥夺。
这些内容,在他穿越后恶补秦汉至唐的历史时已有涉猎(唐后面的还没来得及看)。
虽然觉得后世那些儒生迂腐不堪,以繁文缛节束缚人才,但尚在他理解的“秩序”与“控制”范围内。
甚至对唐朝允许女子为户主还觉得比汉儒的纯粹束缚略进一步。
然而,三寸金莲背后断骨缠足的酷刑细节、清朝弃婴塔中焚婴的焦臭仿佛穿透时空、典妻契约上赤裸裸将女性等同于生育牲畜的条款……
这一切,彻底出了这位以法家精神立国、崇尚“事皆决于法”的帝王的认知底线。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能听见自己胸腔里沉重的心跳。
那只放在小十七头顶的手,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她柔软的丝,仿佛在确认这个鲜活生命的真实存在。
小十七话语中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悲凉与愤怒,那份对同性别遭遇感同身受的“物伤其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