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警笛声划破京州市的夜空,车身上“公安急救”四个红漆字被路灯映得亮,像道急红的眼,在夜色里往前冲。
车后跟着两辆bjoo吉普车,蓝白警灯转得人心慌,扩音器里
“前方车辆避让”
的指令反复滚动,连路边梧桐叶都似被这急促声响震得颤
——这是公安系统应对急情的老规矩,警车开道既能抢时间,也防着漏网嫌犯在暗处使坏。
祁同伟被抬下来时,橄榄色警服早被血浸得黑,胸前防弹背心的边角还嵌着片弹壳碎渣,磨出一道白印子。
那会儿公安的防弹装备多是硬质凯夫拉料,挡得住致命伤,却扛不住子弹的冲劲,他内脏受了震荡,被抬上担架时脸白得像张纸,连眉头都没力气皱。
急诊楼前早候着医护人员,推着铁架担架床快步迎上来,白大褂上别着塑料胸牌,“京州市人民医院急诊”几个字晃得人眼晕。
这种重大警情的伤员,医院早协调了外科、麻醉科大夫等着,公安和医院搭了这么多年伙,这点默契早刻在骨子里。
手术室的绿木门“吱呀”一声合上,李砚扶着走廊墙壁慢慢滑坐在地。
水磨石地面的凉气透过牛仔裤渗进来,顺着骨头缝往心里钻,比冬夜的风还冷。
她盯着门上“手术中”的红灯,指关节攥着祁同伟的警帽,捏得泛白
——那顶帽子上的银警徽沾了灰,帽檐内侧用蓝线绣着他名字的缩写,是去年他过生日时,她偷偷绣上去的。
脑子里突然闪回现场。
祁同伟扑过来把她按在身下的瞬间,子弹擦着耳边飞过的尖啸声还在响,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连喘气都带着疼。
房龙在走廊里来回走,皮鞋踩在水磨石地上,“噔噔”的声响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楚。
他摸出烟盒,烟盒皱得没了形,手指刚碰到打火机,又想起医院不让抽烟,悻悻地塞回口袋。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抓捕。
要不是祁同伟审出了突破口,他们还找不到城郊孤鹰岭那个制毒点。
现场打起来时,这小子也是冲在最前面,除了击毙的,其余o个负隅顽抗的毒贩全被拿下。
搜出来的o公斤毒品装在化肥袋里,o多万现金裹着塑料布,这些回去都得一笔一笔记清楚。
可一想到毒贩头头蝎子最后那枪,他就忍不住攥紧拳头
——要不是李砚反应快补了一枪,蝎子早跑了,哪曾想立了大功的人反倒中了枪。
不知等了多久,“手术中”的红灯突然灭了。
李砚猛地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栽倒,旁边年轻警员赶紧扶住她
——那小伙子刚从警校毕业,脸上还带着稚气,手都在抖。
医生推门出来时,蓝色手术服的后背全湿了,汗渍印成一片深色,口罩绳在耳朵后勒出两道红印。
摘了口罩,下巴上的胡茬都冒了出来。
“胸口有防弹背心护着,没伤到心脏和肺这些要害。”
医生的声音透着累,却让围着的人都松了口气,“胳膊和小腿是贯穿伤,子弹没留在里头,肩膀擦破了点皮,都清理缝合好了,手术挺成功。”
那会儿治枪伤的清创、抗感染技术已算成熟,可贯穿伤恢复慢,医生特意嘱咐,后续得好好养着,别让伤口感染。
房龙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拍了拍医生的肩膀,声音有点哑道
“谢谢大夫,这可是我们禁毒总队的大功臣。”
李砚听见“手术挺成功”,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之前硬撑的劲儿全没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快,抬到急诊床上去!”
医生急忙喊道,走廊里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乱中带着章法。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麻药的效力在五个小时后终于散得差不多,祁同伟的意识像是从深海里慢慢浮上来。
刚有知觉,枪伤的剧痛就顺着骨头缝钻进来,连带着四肢百骸的疲惫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费了好大劲才掀开眼,视线里先是病房那面斑驳的米白色墙,墙根立着个掉了漆的铁柜,上面摆着个搪瓷脸盆,盆沿还缺了个小口,头顶的吊扇蒙着层灰,转起来出嗡嗡声,床头柜上的暖水瓶敞着木塞,夕阳从窗外斜进来,在瓶身上投下一道浅淡的光。
手指刚动了动,就被一股力道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