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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烛影之变13（第2页）

是宋麟！

他身上不再是那身华贵张扬的赤金盘蟒常服，而是一件仿佛能将周围所有光线都吞噬殆尽的纯黑劲装。没有任何多余繁复的纹路装点，只有纯粹的、带着夜行气息的紧束利落。墨色的束带紧裹出劲瘦利落的腰身，勾勒着长期严格训练后形成的流线型力量感轮廓。脸上那层精心打磨、覆盖多年的纨绔浮夸彻底剥落，如同卸去一副沉重的假面。在黑暗中，那张过于锋锐俊美、堪称妖孽的脸部线条，此刻被一层仿佛从地狱寒潭深处浸染而出的疲惫、痛楚与无法言说的愧疚压得异常沉凝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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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进入房间的刹那，他凌厉如鹰隼的目光便如同实质的探针，精准无误地锁定了床榻上那个在沉沉暗影中无声蜷缩的纤细身影！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宋麟的身影如同贴着地面滑行的幽灵，悄无声息、却又迅疾如风地几步便掠至床畔！冰冷的黑色皮靴踩在光滑如镜的青石地面上，没有出丝毫声响。高大的身影在昏黄弱小的光晕映照下，如同巨大的阴翳将床榻笼罩！

他单膝点地！动作迅捷利落，膝盖接触冰冷地砖出几乎无法听闻的轻响！一只修长、指骨分明、带着长期握持兵器磨砺出薄茧的手如同闪电般探出，却在即将触及莫锦瑟覆盖着灼热病痛的额头之前，猛地停滞在半空！指尖悬停在距离那片汗湿滚烫的肌肤只有寸余的微不可察之处！

手指在微弱的光线下无法控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她脸上异常醒目的病态潮红，看着她即使在昏睡中依旧不安紧锁的眉头，看着她微微干燥开裂、毫无血色的嘴唇……宋麟的呼吸几不可察地窒了一下，深邃的眼底瞬间翻涌起剧烈的风暴！一股混杂着巨大痛楚和冰寒刺骨愧疚的岩浆狠狠冲撞着理智的堤坝！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几乎出了无声的呜咽。

就在此时，他的视线扫过她搭在锦被之外、被厚厚白棉细布包裹得如同脆弱玉笋般的手腕。那包扎的所在，即使在阴影里，那股极其顽固的、混着金疮药草气的铁锈血味，如同毒蛇的信子，再次猝不及防地钻入他的鼻息！

“唔……”一声极其压抑、仿佛从胸腔深处被强行挤压出来的、短促到几近破碎的气音从宋麟喉间逸出。

她甚至不知道疼！

这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他最脆弱的神经上！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窒息的自责与痛苦席卷了他！那个在公主府前，为了压下滔天怒火与辱父之痛而疯狂自戕手掌的念头……是他！是因为他宋麟的存在！因为他平南王世子身份带来的诅咒！

他猛地伸出手！这一次再无任何犹疑！但动作却出乎意料的……小心翼翼到极致！冰冷而微微粗糙的指尖极其轻柔地、如同托着无价易碎的琉璃珍品般，轻轻握住了莫锦瑟那只被绷带缠裹的、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一股灼烫的热度顺着细密的纱布纹理传来，灼烧着他的指腹！那是伤口深处炎症带来的高热！

他的手很稳，但那被握住的手腕却在他的掌心里，因为主人无意识的不安和热度，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细微的颤抖却像一道炸雷狠狠劈入宋麟的心底！他猛地收紧五指！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那脆弱不堪的骨头！像是要凭借这蛮横的力量，将那痛苦从她体内汲取出来！又像是绝望地想要阻止某种东西的流逝！

旋即，力量如同被瞬间抽干。

那紧紧攥住的手缓缓地、缓缓地松开，变作一种更加轻缓、更加……虔诚的托扶。他慢慢地将那只包裹着白布的手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那染血的掌心、连同包扎的伤处，轻轻地、郑重地……贴在了自己冰凉的脸颊之上。

肌肤相触。

他的脸颊冰冷如玉石，却被她滚烫的温度灼得微微一颤。而她掌心那点隔着厚厚纱布渗出的温热、粘稠的……血的触感，如同烙印般清晰。

“傻姑娘……”宋麟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喉结剧烈滚动着，似乎有千万句话在唇齿间翻腾冲撞，最终只化作极轻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她睡梦般的一点气音，带着砂砾磨砺般的粗粝与沉痛：

“是我……是我宋麟……对不起你……”

他俯下身。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重与决然。呼吸吹拂起莫锦瑟鬓边一缕被汗湿的碎。在距离她光洁饱满却透着病态潮热的额头只有一指之距时，他微微顿住。黑暗中，那如同墨玉淬火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紧闭的眼睫。

随即，宋麟闭上眼。微侧过头，将一张干燥灼热的薄唇，以一种极其虔诚又饱含无尽痛苦与深沉怜惜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却不容置疑地印在了莫锦瑟滚烫的额心之上！

那一吻，轻如鸿羽坠落春水，重逾泰山倾覆！

不是狎昵，不是趁人之危！是穿越了漫长暗夜、埋葬了无数隐忍、背负了无法言说宿命的祭奠！更是无声的、烙印在骨血深处的誓言！

滚烫与冰凉相贴的瞬间。

莫锦瑟浓密如同蝶翼的长睫……在沉沉的黑暗病梦中……极其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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