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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烛影之变46（第2页）

若成功……若败了……至少……那些她拼尽生命也要守护的至亲血脉……依然能独善其身！安稳如山！而不是……前仆后继地扑向注定烧毁一切的地狱烈焰！为了一个……已然沉沦腐朽的她！

心念电转！念头纷杂如飞雪！那张素白清绝的脸上，依旧覆盖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唯有掩在厚厚丝被下、紧握的指节，因为内心惊涛骇浪的拉扯而绷紧到惨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残存的嫩肉，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腥气在丝被深处蔓延开。

“姐……”莫时雨带着哭腔的声音骤然响起，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她不知何时撑着床沿，艰难地挪到了莫锦瑟身前，端着一小碗细腻如脂的白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滚落，砸在精致的瓷碗边缘，洇开小小的水痕。“你……吃点吧……”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子。

莫锦瑟毫无所动。

几息之后。莫锦瑟覆在丝被上的、那只缠满洁净白布的伤手，极其极其缓慢地抬起。指间残留的药香与血腥气若有若无。那动作迟缓得如同冰河解冻，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准与……疏离。

冰凉的、带着草药气味的指尖，极其轻柔地、近乎没有触感般，拂过莫时雨滚烫脸颊上滑落的泪痕。

“时雨……”声音低沉，沙哑干涩如同砂石摩擦，在死寂的房间中异常清晰。打破了多日以来的缄默牢笼。但那双空茫的眸子依旧直视前方虚无。“回去……歇着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挤出，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疲惫。“……我……有些累……想歇息了……”

莫时雨浑身一颤！仿佛被最温柔的利刃刺穿心脏！比被千刀万剐更痛！她没有在意那疏离的语气！这是姐姐连日来第一次开口！她几乎要将粥碗打翻，死死抓住姐姐那只拂过她眼泪、此刻却要收回的手！“姐！我不累！一点都不累！”她用力摇头，泪水更加汹涌，“你先吃点东西！就吃一口！吃完我就走！求你了！”近乎卑微的乞求，在寂静中撕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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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锦瑟那只被抓住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似乎想抽回，又似乎被那份不顾一切的关心拽住。最终，那只伤手极其缓慢地抬至莫时雨的顶，以一种早已刻入骨髓的熟悉姿态，指尖穿过冰凉的细软丝，极其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你……还伤着……”声音更低，更轻，仿佛一阵叹息，“……回吧……”

没有更多的解释。没有安抚。没有一句温言软语。只有不容置喙的驱离与……沉重的疲惫。

莫时雨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不是因为姐姐的驱赶，而是因为这份平静之下……那份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她自己焚毁的、为他人背负一切的决绝与悲怆！她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从姐姐策马闯入落鹰谷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

因为自己！姐姐才要承受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因为自己！姐姐才要以一人之躯对抗那天威不可测！因为自己！姐姐才弄到如今这伤痕累累、心若死灰的地步！她想要咆哮！想要呐喊！想要告诉姐姐她不需要这样的保护！她情愿那捕兽夹夹断的是自己的腿！情愿在太后面前承受羞辱的是自己！可是……喉咙被巨大的悲怆死死堵住，只剩下无声的呜咽和滚烫的泪水汹涌！

莫锦瑟那只在她顶轻抚的手掌，力道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加重了一瞬。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哭喊、痛苦、自责都摁回心底深处。随即，缓缓收回，垂落回身侧，重新归于沉寂。

莫时雨望着姐姐那张平静无波却苍白得吓人的侧脸，仿佛明白了更多。她不再坚持。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糊住视线的泪水，端起那碗已然温凉的粥，深深看了姐姐最后一眼，然后，一瘸一拐，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转身，拖着那只依旧剧痛无比的伤脚，一步一挪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门外，廊下的阴影里。莫元昭、莫瑾瑜、莫云从、莫叔白、莫北辰……所有闻讯赶来的莫家兄弟如同几座沉默的石雕，凝固在那里。他们听到了莫时雨那压抑不住的悲痛抽泣。

见莫时雨哭着出来，莫元昭最先迎上一步，虎目焦灼地看着她脚上洇出的新鲜血迹：“怎么样？”声音低沉紧绷。

莫时雨拼命摇头，眼泪流得更凶：“她不好……她不好！她不想吃……她一点……也不想理我们……都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是因为我……”她语无伦次，巨大的负罪感几乎要将她压垮。

“胡说什么！”莫元昭低喝一声，带着兄长不容置疑的威严，强行打断她的自我鞭笞。他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眼底痛楚更深，却不得不做出最理智的安排。“你自己也在伤病里！听话！先回去！让碧城照料她！这里有我，有你二哥！”他语气不容置疑地转向碧城，“送六小姐回去歇息！让莫怀英看着，这几日不许她再跑出来折腾伤口！”

碧城无声应下，小心搀扶着摇摇欲坠、还在无声流泪的莫时雨。莫北辰也立刻上前，搀扶住姐姐另一侧，少年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无措。莫叔白叹了口气，粗犷的脸上同样满是沉重。

脚步声纷乱远去，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莫元昭与莫瑾瑜对视一眼。莫瑾瑜眼中凝重更甚，缓缓摇了摇头。无声的沉重弥漫在两人之间。最终，他们也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如同两块沉重的石碑投入死水。莫元昭重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带着万钧的忧虑与无言的嘱托，两人也悄无声息地退离了这方死寂无声的院落。

庭院彻底空了。唯有残月的清辉无声流淌，铺满青砖石阶，如同凝固的寒霜。窗棂被晚风轻叩，出细微的呜咽。烛火在室内摇曳了一下，在莫锦瑟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寂静。如死的寂静。

仿佛方才那片刻的嘈杂、哭喊、关切与离去，都只是梦魇中掠过的泡沫。

就在那片几乎要冻结一切的寂静中心！莫锦瑟那垂在身侧的、缠满药布的右手五指，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攥紧！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死死扼入骨髓！

就在这时！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玄影！快如鬼魅！无声无息地撕裂了庭院窗棂的薄纱！如同暗夜最深处的夜枭掠过！带着一股熟悉的、裹挟着夜露草腥、汗意与浓烈血腥气的独特气息，瞬间弥漫在寂静的室内！

那身影落地无声！如同最敏捷的黑豹！没有丝毫停留！没有半分犹豫！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与惊惶，朝着那纱幔深处的单薄身影，一步、一步……重重踏来！沉重的足音敲打在寂静的空气中，带着让人心颤的节奏！

莫锦瑟的眼睫，在来人带起的微风中，极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的唇角甚至勾勒出一丝几近于无的、冰冷而疏离的弧度。她没有抬头。只是在那道滚烫灼热的、如同濒死野兽般喘息着的气息，距离床沿不足三步，几乎要将她包裹吞噬的瞬间。一个干涩、沙哑、却又斩钉截铁、如同冰面破裂的清冷音节，清晰地、掷地有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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