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殿门!
身后!
“好好……活……”一丝若有似无、仿佛自幽冥传出的低喃,伴着最后一声破败的呛咳,轻轻拂过她耳际,“砧板上的肉……别急着……翻面……咳咳咳……”
莫锦瑟身躯剧震!脚步钉死在朱漆门槛之内!
砧板……鱼肉……
她猛地回头!透过珠帘摇曳的缝隙!只见——公孙漱玉正俯身欲搀扶榻上咳嗽不止、痛苦蜷缩的太后!那只涂着殷红蔻丹、保养得宜的玉手,看似温柔地落在太后枯瘦佝偻的背上——指!腹!暗!扣!的方位!竟是命门与肺俞!!!!
那轻拍的动作……带着某种诡异的…如同毒蛇盘绕扼杀活物的韵律!!而那垂落的、被精心梳理的髻遮蔽的侧脸上!唇角分明勾着一丝细微!森冷!若!有!若!无!的——冰!笑——!!!!
莫锦瑟空蒙的眼窝深处!如同沉寂万载的冰川骤然爆裂!一点裹挟着无边煞气与彻骨明悟的腥红血光!轰然炸开——!!!她死死咬住下唇!齿间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终是——霍然转身!素青身影!决绝地!撞开那片!浓稠得令人作呕的蘼芜冰片毒雾!融入了!上阳宫外那一片被夕阳染透!如血!如焚!的——无!边!赤!霞!!!!
宫门在身后沉重闭合,如同关闭了一座巨大的陵寝。
乐阳公主府邸深处,九枝连盏的铜灯火苗不安地跳跃,将垂落的鲛绡纱帐映照得如同漂浮的血色水母。乐阳并未安寝,只着素白寝衣倚在铺满雪色貂绒的贵妃榻上,尖细的指尖死死按压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金丝嵌红宝的护甲刮过紧绷的皮肤,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那紧锁的眉头如同凝固的寒冰,任凭烛光如何撩拨,也化不开半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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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极轻微的门轴摩擦声突兀地刺破寂静。一道裹在玄色斗篷里的纤影如同溶化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灯火阑珊的暖室。脚步轻得听不到落地的声响,唯有斗篷边缘拂过冰冷金砖的细微沙沙。
乐阳紧闭的眼皮骤然掀开!那双盛满烦躁的凤目中,猝然掠过一丝被惊扰的戾气,待看清来人面容,戾气瞬间褪去,转为惊愕与更深的不安!“……你?”乐阳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强压下的沙哑,“这个时辰……出了何事?”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深潜上阳宫、心机胜蛇蝎的“影子”,从不在无谓处现身。
公孙漱玉并未立刻回答。她抬手褪下沾着夜露寒气的斗篷,随意搭在近旁一尊鎏金仙鹤衔芝的熏笼上。动作不疾不徐,甚至走到灯影明亮的花梨木圆桌前,伸出两根被保养得毫无瑕疵、指尖却涂着诡异冰蓝色蔻丹的手指,捻起一只玲珑剔透的天青釉葵口杯,为自己斟了半盏温茶。“公主……”她垂抿了一口,茶水在杯中轻轻晃荡,灯光在杯壁留下跳跃的粼光,“……是在忧思太后的凤体?”
“哼!”乐阳像是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点,猛地自貂绒榻上直起身,护甲狠狠划过榻沿锦缎,出刺啦的撕裂声!头疼如同被无形的凿子狠狠贯穿!她痛苦地闭眼,手指再次重重压在突跳的额角,几近失态地低吼:“她能有什么事?!母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病榻上几道旨意就能让满长安鸡飞狗跳!议论她废帝另立临渊王?!呵!笑话!皇兄在位虽无功绩却也无大过!临渊王算什么东西?!他若登基,皇甫家还有何立足之地?!母后……她再如何……”乐阳的声音陡然哽咽,夹杂着刻骨的惶恐与一丝不灭的奢望,“……也不会罔顾自己亲生儿女的死活!更不会置本宫于那万劫不复之地!”
这话听着是辩驳,倒更像是在绝望深渊边缘抓着一根名为“血缘”的脆弱稻草,拼命说服自己!
“公主……真的如此笃定太后的心思……还在念着骨肉之情?”公孙漱玉的声音轻若鸿毛,却又带着毒蛇般的粘滑阴冷,拂过乐阳紧绷的神经。她放下杯盏,冰蓝蔻丹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无声划过一道漫长的弧线,仿佛无形的刀锋切割棋盘,“那临渊王自然难成大器,可公主难道就不好奇?太后今日屏退左右密诏的是何人吗?”
“还能是谁?!无非明怀霄那废物!”乐阳烦躁挥袖!那幅描绘江南烟雨的细竹屏风被宽大袖摆带得微微一颤!
“……是……”公孙漱玉微微倾身靠近榻边,烛光在她毫无瑕疵却冰冷妖异的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阴影,殷红唇角缓缓勾起,“是莫家……那位大、小、姐……”
“莫锦瑟——?!”乐阳霍然睁眼!方才还痛楚难当的凤目瞬间爆射出如同淬火利刃般的寒光!死死的钉在公孙漱玉的脸上!头痛如同被冻住的毒藤瞬间缩回!“她?!母后见她?!说了什么?!”声音陡然拔高尖利!
“可惜了……”公孙漱玉直起身,眼中滑过一丝遗憾,“太后每次见她,如同防贼,屏退所有人,连我也不得近前。”她目光幽幽一转,如同探针刺向乐阳眼中翻腾的惊疑、愤怒与巨大困惑,“公主想必也很困惑吧?”她缓缓踱步,裙裾掠过地面毫无声息。“一个瞎子凭什么让太后如此信赖,曲江宴上太后更是亲口道破,她竟早已许了人家?!是太后、陛下、还有莫名三方定下的‘金石之约’?!何等尊贵?何等神秘?为何……迟迟不昭告天下?如今太后病重如斯,竟还要与她密议!”
每一个问题都像带毒的钩子!狠狠扎入乐阳心头最深的猜忌与妒恨!这些如同荆棘般缠绕了她无数个日夜的疑问,被公孙漱玉冰冷地悉数剖开!暴露在血腥的空气中!
乐阳的脸色在烛火下变幻不定,从惊怒的涨红到嫉恨的苍白!指甲几乎要抠进貂绒软榻!是啊!凭什么?!一个将军府的瞎女!凭什么能让母后视若亲女!甚至可能是她乐阳都无法触及的核心秘密?!她与太后……究竟在谋划什么惊天之局?!
“公主还在执着于一个丫头与太后的私语?”公孙漱玉的声音忽然一转,如同冰泉流入裂谷深处!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眼前真正千载难逢的时机,就在咫尺,流言汹涌,百官猜疑,陛下惊惶,临渊王蠢蠢欲动,而太后……”她冰蓝的指甲轻轻点在乐阳剧烈起伏的胸口前方虚空!“已是……油尽灯枯……”
乐阳凤目骤然眯起!心跳如同脱缰野马!血液逆冲头顶!
“无论太后有无废立之心……”公孙漱玉的声音压低,如同附骨的魔咒,“若此刻,公主您以‘拨乱反正’之名,以‘廓清寰宇、维护君父、稳固国本’之大义,挺身而出!晓谕百官,劝谏太后归还国政,全陛下人君之威仪,您说此功,此望当如何?”她微微一顿,唇边那点冰冷笑意加深,如同淬毒的昙花绽放!“待到尘埃落定!这大晟朝的殿宇,还有哪一方殿角,是公主您不能登高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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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如同盘古开天那巨斧劈开混沌!乐阳脑中轰然巨响!眼前仿佛豁然洞开一条金碧辉煌、直达云霄的通天大道!她整个人如同被点燃!方才还深陷于对莫锦瑟的无尽嫉恨与猜疑之中,此刻却被这巨大到炫目的权柄诱惑灼烧得神魂皆震!拨乱反正!维护国本!劝谏太后归政!多么光明正大!多么冠冕堂皇!一旦成功……她乐阳不再是那个依赖母亲权威的长公主……她将成为定鼎乾坤、稳固社稷的第一功臣!皇帝唯一的皇姐!她将……真正站在权力的中心!俯瞰众生!予取予求!
“你……”乐阳艰难地喘息,试图压下几乎要蹦出胸膛的心跳,凤目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锁住公孙漱玉那双深不见底、妖气森森的冰瞳,“如此助我……图的……又是什么?”权柄当前,她尚未彻底昏聩。这条盘踞在太后身边的毒蛇,岂会无欲无求?
公孙漱玉微微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掩盖了所有真实的情绪。她屈膝,竟是向乐阳行了一个前所未有、近乎臣服的————稽大礼!!!长裙委地!青丝垂落!姿态恭敬得令人心头寒!“漱玉所求实在卑微……”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刻意示弱的叹息。“太后一去,我这一介前朝奴婢,不过水上浮萍……”她缓缓抬头,露出那张颠倒众生却毫无温度的绝美面庞,目光澄澈而幽远,仿佛只是诉说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心愿。“唯望公主殿下恩典,请一道陛下的特许,准我在长安城择一隅清净地,开府独居,远离那浸透骨髓的上阳宫…深寒足矣……”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室中。
就……这么简单?开府独居?远离上阳宫?乐阳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反复扫描着公孙漱玉脸上的每一条细微纹路!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虚伪的破绽!没有!那双冰魄般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与一种被长久禁锢、祈求挣脱牢笼的倦怠!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是了……她再如何能耐?终究是奴婢,是依附太后的孤魂野鬼,太后一去,她这等侍奉过两代帝王的“旧物”,确实如同宫中无主的幽兰,唯有凋零,若能求得一道御批,得以在长安终老…,或许是真意?乐阳心底那份巨大的疑虑被眼前这极致卑微的恳求与完美的演绎,撬开了一丝缝隙。权力的诱惑如同魔音,最终压倒了最后一丝理性防备。“……好!”乐阳猛地站起,拂袖间带起的风卷过纱幔!她走到公孙漱玉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俯的“毒蛇”,殷红的唇缓缓勾起一抹君临天下般的弧度,带着掌控一切的野心与许诺!“本宫!应你!”
噗通——公孙漱玉额头再次重重触地!“谢公主殿下恩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感激?礼毕!她没有立刻起身。依旧保持着谦恭到尘埃的姿态。“漱玉恭祝公主殿下,得偿夙愿!旗开得——胜——!!!”最后四字!如同冰冷的玉石碰撞!清脆!决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将灵魂与未来都彻底绑上这艘野心之船的……疯狂赌注!
烛火在夜风中爆开一个灯花,出轻微的噼啪声。
公孙漱玉缓缓起身,宽大的湖蓝宫装裙摆如同平静无波的幽潭表面,随着动作垂落恢复如新,方才那深入尘埃的姿态荡然无存。她转身走向来时的门,步履依旧无声。
乐阳看着她的背影,胸中那股因权力狂想而灼热的火焰尚未平息,方才公孙漱玉那份卑微姿态带来的奇异满足感还在回荡。这“毒蛇”……最终所求,也不过如此。然而,当公孙漱玉的手指搭上冰凉的门栓,即将拉开那扇隔绝内外的小门时——她看似随意的动作骤然一顿!没有回头!但那只搭在门栓上的手,极其极其细微地用涂着冰蓝蔻丹的指尖,在厚重光润的紫檀木门框角落,一个极其隐蔽不易察觉的凹陷处!轻轻扣击了三下!如同!某种!无言的密码!
声音轻如蚊蚋!却足以让近在咫尺、耳力异于常人的乐阳捕捉!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她脊椎骨缝窜上!这节奏……这位置……
乐阳脑中警铃尚未完全拉响!一股浓烈无比!极其极其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诡异无比的蘼芜混着极品冰片!那冰冷!刺骨!如同冻结骨髓的寒毒——幽——香——!!!
仿佛是被方才那三下扣击引动了封印!竟自公孙漱玉看似平常的湖蓝宫装袖口深处,如同无形的暗潮般猝然爆!浓郁狂猛地扩散开来!瞬间侵占吞噬了乐阳身畔暖阁内所有温暖气息!冰冷!粘稠!带着一种令人瞬间凝滞思维、心脏骤缩的……恐怖魔性!这香气…是她赖以辨识身份的标记……更是她施放于人心深处的——蛊!!!
“……夜深露重……”公孙漱玉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仿佛那诡异的寒香与她毫无瓜葛。她拉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纤细的身影迅融入门外更浓重的黑暗。“公主……早些安歇……”
门!无声地阖拢!将那滔天的冰冷浓香!连同公孙漱玉鬼魅般的气息!死死锁在了门外!
暖阁内。只留下乐阳一人!独自僵立在温暖的烛光之中!浑身如坠万年冰窟!方才还因为野心得逞而灼热的血液瞬间冻结!那彻骨的寒香仿佛无数细密的冰针!正顺着她的每一次呼吸!狠狠扎入五脏六腑!那三声刻在门框深处的死亡节奏!还如同无声的跫音!一遍遍在她脑中回响!轰!鸣——!!!
门外廊下阴影!公孙漱玉无声疾行!冰魄双眸深处!方才伪装出的卑微与疲惫悉数褪尽!只余下一片映着夜风冷月的幽深!死寂!以及那冰蓝蔻丹抚过袖中一只尚有余温的,镌刻着扭曲“奴”字的赤金小佛——像——时的冰——冷——滑——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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