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砖瓦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整个丰秋庄也只有沈元惜接手庄子后建的几间房还算齐整,于东西两侧一排排草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管事的王妈妈年纪大了,又无儿女,是别庄上唯一一个识文断字的人,没有力气耕种,平时就做些替人写书信对联的活计勉强养活自己。
沈元惜怜她鳏寡一人,便开了份月钱,让她教庄子里的小孩子认字,平时也能记些账。
这么一来二去,庄子上其他人只当她是新东家嘱意的管事,平日里乡里邻居闹了矛盾都来找她评理。
王妈妈在这里举目无亲,办事公允,沈元惜也就默认了抬举她管理丰秋庄的事,在原先的月银里加了几两。
几间瓦房被收拾得很干净,一应用具也是全的,沈元惜来了什么也不需准备,直接入住便是。
桌案上纸笔都是准备好的,只是比不得棠花巷子那边的生宣,粗糙了许多,纸上还能看出为挑拣干净的草杆。
沈元惜不爱用这种纸,不是因为纸质不好,而是总忍不住抠上面的草杆,难以集中注意力。她又瞥了眼摞在一旁垫茶具的纸,上面都是小孩子稚嫩的笔迹。
纸张上面有挑破的痕迹,很显然,这几个孩子也有这么个坏习惯。
沈元惜蹙眉,叫来负责采购的人。
王妈妈立马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领到了沈元惜跟前。
“以后买好些的纸吧,缺钱了就知会我一声,短了什么也不能短了孩子上学的用度。”
“是是是!”那汉子立刻满口答应。
沈元惜又突然想起来些什么,吩咐道:“把几个跟着学认字的孩子叫过来,我看看。”
王妈妈立即带着那汉子去各家叫人了。
等两日都退了出去,元宝不解道:“姑娘见他们做什么?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是讨人嫌,别冒犯了姑娘。”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沈元惜蹙眉道。
不一会儿功夫,王妈妈就领着七八个高矮不一的孩子进来了,果然如沈元惜所料。
元宝也发现了不对,问王妈妈:“怎么都是男孩?还只有这几个,丰秋庄这么多人,没有女孩吗?”
“这……”王妈妈神情为难。
“好了元宝。”沈元惜让几个孩子各自回家去,主动解围:“到了开蒙年纪的孩子多多少少也能干点活了,认这点字也不能去考科举,还不如多干点活来的实在。”
王妈妈连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可说呢,别说闺女了,就是小子也没几个肯放出来念这几本书的。”
沈元惜沉思片刻,还是觉得不能放任不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位教书先生吧,收拾出来几间屋子做学堂,让所有不到十岁的孩子都来念书,若谁家藏了孩子不让来,就撸了那家人在水塘的差事。”
这样就相当于强制执行义务教育了,考虑到庄子里还有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带着孩子,沈元惜想了想,补充道:“凡是来上学的,每个孩子每年额外补贴十两银子,日后学成,可以直接到我手下的铺子做事,月钱比做苦力要多得多。”
十两银子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半年的花销也才这么多,家里孩子多的单是领这一笔补贴就能领几十两数,完全可以覆盖一家人的开销了。
王妈妈刚想问若有懒汉指着这点钱过日子不干活了怎么办,沈元惜却早已想到这点,加了个条件:“每个孩子的纸笔书本钱从这十两中扣,家中实在困难的,我帮他们补上这些费用,十两银子照发。”
扣去杂七杂八的费用再发下去的银子顿时少了大半,可怎么着也比一个蒜苗高的小娃娃所能创造的价值高,再者上学堂读书乃是仅次于衣食住的大事,庄户们权衡利弊,不会扣着孩子不放的。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王妈妈的点点头,“这事交给老婆子我去办吧,一定给姑娘办妥,绝不敢懈怠半分。”
“不必劳烦您老人家,我来都来了,索性把这事办完再回去。”沈元惜让她歇着,准备自己亲自去办这事。
毕竟教书先生的选择需要仔细分辨,既要考虑薪俸,又不能随便拉个没什么造诣的酸腐儒顶上去,如果不是没时间,沈元惜甚至想亲自上阵。
可学识渊博之人哪个没点傲气,肯来这么个偏僻地教一群贫农家的小孩?
而且她出钱出力办学堂可不是为了培养一群只会之乎者也的酸书生,这些孩子基础差,即便请名师来来教,也教不出官场沉浮的材料。
沈元惜想培养的从来都只是管账经商的人才,一般的教书先生还真教不得这些。
第65章
几间空着的房稍微一收拾,添置些桌凳就能当作学堂。
沈元惜还叫人切了块品质粗糙的南山石镶嵌在墙上,用墨汁在上面写字,抹布蘸水一擦就干净了,用起来与现代的黑板相差无几。
一切准备就绪,偏偏先生的人选迟迟定不下来。
沈元惜临时顶上去两天,只觉做老师的真不是一般人也,总有那么几个不堪教化的,总打岔找茬,气得沈元惜几度三番想撂挑子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