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通风管道里弥漫着铁锈与臭氧混合的气味,林睦的手掌按在管壁上,能清晰感受到金属震颤的频率——每一秒都与怀表的滴答声重合,像整个工厂都在跟着时间的脉搏跳动。他解开金属罐的保险栓,罐口的金色火焰舔舐着指尖,留下微凉的触感,这是与“逆行钟”同源的时间能量,却带着向日葵花田的暖意,与装置里那些冰冷的银色能量截然不同。
“第三根管道向左转,小心滤网。”血狼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我把守卫引到东南区了,给你留了七分钟。”
林睦转动身体,消防斧的刃面刮过管道的接缝,溅起串火花。火花照亮管壁内侧的刻痕,是密密麻麻的数字:“7:13”“14:02”“21:57”……都是不同时间锚点的崩溃时刻。他突然想起爷爷照片背面那句被泪水晕染的话,或许那些被抹去的字迹,写的就是“每个锚点崩塌时,都会带走一部分记忆”。
通风口的格栅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林睦猛地贴紧管壁,看见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站在下方换滤毒罐。那人的胸前别着净化会的徽章,徽章的齿轮中心嵌着块绿色晶体,晶体里封存着团灰色的雾气——是被抽干情绪的意识残骸,雾气里隐约能看见张女人的脸,与老人照片里的白大褂女人有七分相似。
“主锚点的波动越来越强了。”研究员对着对讲机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林墨的意识碎片正在反抗,但晶体的吸附力已经超过阈值,等零点一到,就能把他彻底碾碎成‘永恒润滑剂’……”
林睦的怀表突然发烫,表盖内侧的地图上,工厂地下三层的位置浮现出个闪烁的绿色光点,与研究员徽章里的晶体频率一致。他握紧金属罐,指腹摸到罐底刻着的细小纹路——是朵简化的向日葵,花瓣数量正好是七片,对应着七个副本的契约。
研究员转身离开时,林睦注意到他的後颈有块齿轮形状的胎记,与血狼绷带下的伤痕完全吻合。这个发现让他心脏骤停——难道血狼和净化会的人有某种关联?耳机里突然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夹杂着金属撕裂的锐响,血狼的声音带着喘息:“别发呆,快……”
信号戛然而止。
林睦不再犹豫,挥斧砍断格栅的锁扣,落在地面时顺势翻滚,避开巡逻机器人的红外扫描。地下三层比他想象的更空旷,整个空间被双螺旋柱的基座占据,基座上缠绕着无数根透明软管,里面流淌着银黑色的混合液体,顺着管道汇入中心的金属台——那里竖着根半米高的圆柱形容器,容器里漂浮着块齿轮状的晶体,表面刻着“林墨”两个字,正是爷爷的名字。
晶体正在发出痛苦的嗡鸣,每震动一次,基座周围的软管就收缩一分,液体流动的速度随之加快。林睦凑近细看,发现晶体内部嵌着无数细小的人影:有穿校服的少年,有修表的老人,还有个举着向日葵的女孩……所有被当作“时间能量”收割的意识,都被困在这里,像琥珀里的昆虫。
“终于来了。”个冰冷的声音从阴影里响起,林睦转身,看见净化会的首领站在金属台後,他的白大褂上绣着完整的齿轮契约,左眼装着个机械义眼,瞳孔是旋转的银色齿轮,“林墨的孙子,带着你爷爷最珍视的‘时间钥匙’,自投罗网了。”
首领的义眼突然射出红光,扫过林睦的怀表:“有趣,你居然能让破碎的时间碎片産生共鸣。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你也融进主锚点,就能补全最後一块拼图——毕竟,血亲的意识碎片最容易産生‘共振效应’。”
他擡起手,基座周围的软管突然像活物般擡起,管口张开露出锋利的金属齿,对准林睦的方向。“你爷爷当年也是这样反抗的。”首领的嘴角勾起残忍的笑,“他以为毁掉实验数据就能阻止我们,却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才是装置的核心代码……你看,他现在多‘听话’,帮我们牢牢锁住了所有时间锚点。”
晶体里的“林墨”突然剧烈挣扎,容器表面浮现出爷爷年轻时的脸,正对着林睦疯狂摇头,嘴唇翕动着重复两个字:“别动……”
林睦的怀表自动打开,表盖内侧的地图突然亮起,所有曾经的锚点——医院的心颤仪丶阁楼的逆行钟丶第七副本的契约台……都发出金色的光芒,像被唤醒的星辰。金属罐里的金色火焰窜起半米高,与怀表的光芒交织成网,网面上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爷爷在实验室里给向日葵浇水,老人年轻时抱着女儿转圈,少年和女孩在花田里比心……
“这就是你们失败的地方。”林睦举起消防斧,斧刃的金光劈开迎面扑来的软管,“时间从来不是用来收割的工具,是用来记住的。”
他冲向金属台时,首领突然按下墙壁上的红色按钮,整个地下三层的地面开始旋转,形成个巨大的齿轮陷阱,齿牙间渗出黑色的黏液,所过之处连金属都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林睦的靴底被黏液溅到,瞬间融化了半寸,他借力跳到根悬挂的管道上,发现管道表面刻着排细小的箭头,指向容器後方的能量接口——是血狼留下的标记。
“你以为血狼是来帮你的?”首领的笑声在齿轮转动的轰鸣中格外刺耳,“他是我亲手培养的‘时间猎人’,从出生起就被植入了追踪锚点的芯片,你手里的金属罐,其实是激活他体内芯片的开关……”
林睦突然想起血狼绷带下的齿轮伤痕,想起研究员後颈的胎记,想起两人相似的红瞳——原来血狼也是个被改造的“时间容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净化会的备用计划。
容器里的“林墨”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晶体表面的裂纹迅速蔓延,首领的义眼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警告!主锚点即将崩溃!警告……”
“逆时针第三圈!”爷爷的声音穿透所有噪音,清晰地传入林睦耳中。他不再犹豫,将血狼给的齿轮狠狠插进能量接口,同时转动金属罐上的向日葵旋钮——不是顺时针,而是反方向。
齿轮转动的瞬间,整个终焉装置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双螺旋柱的旋转方向突然逆转,左旋的黑色能量带开始倒流,被吸进晶体的意识碎片顺着软管喷涌而出,化作漫天的金色光点。林睦看见老人的身影在光点中对他挥手,看见少年牵着女孩的手走向花田,看见爷爷的笑脸与血狼的侧脸在光芒中重叠——原来血狼是爷爷当年救下的孤儿,那个齿轮伤痕是植入芯片时留下的,也是爷爷用最後能量保护他意识的证明。
首领的义眼突然爆裂,红色的血混着银色的齿轮碎片飞溅,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开始变得透明:“不可能……时间能量怎麽会……”
“因为你只看到了痛苦。”林睦的怀表飞到空中,与容器里的晶体合二为一,化作个完整的向日葵怀表,表盖内侧刻满了所有人的名字,“却忘了痛苦里藏着的爱。”
终焉装置的双螺旋柱开始解体,金属碎片在金色光芒中被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渗入地下滋养记忆花的根须。林睦站在正在愈合的地面上,看着最後一块齿轮碎片化作光尘,血狼的身影从光尘中走出,红瞳里的疯狂褪去,只剩下释然的疲惫。
“欠你爷爷的,总算还了。”他扔过来个小小的金属盒,里面装着枚向日葵形状的怀表链,“这是他留给你的,说等你能让时间‘开花’时再给。”
林睦接过表链,扣在新生的怀表上,表盖打开的瞬间,里面映出片无边无际的向日葵花田,花田里的每朵花上都停着只金色的蝴蝶,翅膀上刻着不同的时间,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东方,那里正升起第一缕晨光。
工厂的废墟上,记忆花的根须正在疯狂生长,缠绕着残存的金属骨架开出金色的花,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无数个温暖的瞬间:有人在修复被时间腐蚀的照片,有人在墓碑前放下新鲜的向日葵,有人在花田里重新举起相机……被掠夺的时间正在归还,被囚禁的意识终于自由。
怀表的指针轻轻跳动,指向新的时间:00:00。不再是停滞或倒转的数字,而是带着温度的丶正在向前流动的此刻。林睦握紧怀表,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沉稳律动,像无数颗重新开始跳动的心脏。
血狼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城市的边缘,风衣的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与爷爷的影子彻底重合又分开。“後会有期,钟表匠。”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记得给花田除虫。”
林睦看着他消失在花田尽头,低头打开怀表,表盖内侧的地图上,所有的锚点标记都变成了温暖的金色,只有西郊的位置还留着个小小的齿轮印记,旁边标注着新的字样:“时间未完,待续。”
他把怀表揣进怀里,消防斧上的向日葵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远处传来城市苏醒的喧嚣,夹杂着孩子们的笑声和汽车的鸣笛,都是属于“现在”的声音。林睦知道,净化会的残馀势力或许还在暗处,但只要有人记得如何守护时间,记得爱与勇气比痛苦更有力量,那些被扭曲的指针,终会找到正确的方向。
晨光穿过花田,在他身後投下笔直的影子,影子的边缘,有细小的金色光点正在汇聚,像要织成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