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怀表的滴答声染上了潮湿的绿意,林睦刚走出钟楼,表盖内侧的暗绿色区域就开始发烫,形状像株正在蔓延的常春藤,藤蔓的末端缠绕着个微型花苞,花瓣紧闭,却隐约透出紫色的纹路——与记忆花根须被冻结时的颜色一模一样。
脚下的地面突然渗出黏腻的汁液,林睦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被淡绿色的藤蔓缠绕,那些藤蔓顺着影子的轮廓向上攀爬,在脚踝处开出细小的白色花朵,花蕊里嵌着极小的齿轮,转动方向与怀表的齿轮完全相反。
“这副本的规则是‘共生筛选’。”血狼的声音带着警惕,他正用短刀割断缠上裤脚的藤蔓,刀刃划过的地方留下焦黑的痕迹,“植物会读取你的‘生存欲望’,欲望越强烈,藤蔓长得越快,一旦被完全包裹,就会变成花园的‘肥料’。”
周围的景象在藤蔓的覆盖下迅速变化:原本的街道被肉质根须取代,路面裂开的缝隙里钻出带锯齿的叶片,叶片上的纹路是串流动的数字,从“00:00”开始不断递增,像在计算某种倒计时。远处的建筑被巨大的花苞包裹,花苞的膜上印着模糊的人影,轮廓与镜像副本里被解救的人们渐渐重合。
怀表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里,寄生花园的中心矗立着棵倒生长的巨树,树根朝天,树冠扎入地下,暴露在空气中的根系缠绕成座牢笼,牢笼里悬着颗搏动的紫色球体,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像被放大无数倍的记忆花种。影像下方的文字闪烁着绿光:“副本任务——在花苞绽放前,取出‘母本核心’,终止藤蔓的寄生。”
“母本核心是所有寄生植物的源头。”血狼指着影像里巨树的年轮,那些年轮其实是层层叠叠的人脸,“每圈年轮都对应着一个被吞噬的意识,最中心的那张脸……是净化会失踪的首席研究员,也就是制造镜像副本的人。”
林睦的影子突然剧烈挣扎,缠绕在上面的藤蔓开始收缩,白色花朵的花瓣层层展开,露出里面细小的牙齿,正啃食着影子的边缘。他挥动消防斧砍断藤蔓,断裂处喷出的汁液溅在斧刃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向日葵花纹的金光黯淡了几分。
“这些植物以‘时间能量’为食。”他看着藤蔓断口处迅速愈合,“它们的生长速度比记忆花快十倍,而且……”话音未落,被砍断的藤蔓突然分裂成数条新的藤蔓,像有自我意识般缠向血狼的影子。
血狼的影子穿着件反穿的白大褂,後颈的齿轮胎记在藤蔓的映衬下泛着红光。当藤蔓触碰到胎记的瞬间,突然像被灼烧般卷曲,空气中飘来焦糊的气味,混杂着淡淡的向日葵香。
“你爷爷的印记能克制它们。”血狼挑了挑眉,用短刀挑起条藤蔓,“看来这副本和净化会的‘植物兵器计划’脱不了关系——他们想培育出能吞噬时间的藤蔓,用来摧毁所有时间锚点。”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远处的花苞开始绽放,露出里面透明的花托,花托里躺着沉睡的人们,他们的皮肤下有绿色的纹路在流动,像藤蔓的须根正在渗入血管。林睦注意到,每个花苞的花瓣数量都不同,从一片到七片不等,正好对应着之前经历的七个副本。
“花瓣数量代表被寄生者的‘执念强度’。”血狼的目光落在一朵七瓣花上,花托里的人影穿着修表台同款的背带裤,正是阁楼里的老人,“执念越深,越容易被母本核心控制。”
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表盖内侧弹出片干燥的花瓣,是之前那半朵干枯的向日葵。花瓣接触到空气後迅速舒展,在林睦掌心开出朵小小的金色花朵,花瓣上浮现出一行字:“找到‘逆生之种’,它能让藤蔓反向生长。”
第十一声钟鸣从巨树的方向传来,这次的钟声带着植物茎秆被撕裂的闷响。林睦擡头,看见巨树的根系突然向上伸展,像无数条鞭子抽打天空,根系的缝隙里落下些发光的种子,接触地面後立刻长出新的藤蔓,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蔓延。
“逆生之种应该在母本核心里。”血狼拽着林睦躲进一栋未被包裹的建筑,透过窗户看着藤蔓覆盖街道,“但那棵树的每片叶子都是眼睛,会识别所有带着‘时间能量’的生物——包括我们。”
林睦的影子突然指向建筑的地下室入口,那里的门锁是朵金属制成的花苞,锁芯的形状与怀表内侧的向日葵完全吻合。他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话:“所有生命都在寻找共生的可能,哪怕是寄生关系,也藏着互相依存的密码。”
他将怀表按在金属花苞上,齿轮转动的瞬间,花苞“咔嗒”一声绽放,露出通往地下室的阶梯。阶梯两侧的墙壁上长满荧光苔藓,苔藓拼出的图案是片向日葵花田,花田中央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手里举着颗紫色的种子,与巨树牢笼里的母本核心一模一样。
“那是净化会的植物学家,也是制造母本核心的人。”血狼的声音有些凝重,“她是我母亲的师妹,当年和你爷爷一起参与过时间锚点实验,後来因为理念分歧加入了净化会——她认为只有彻底摧毁现有时间体系,才能创造‘绝对平等的新时间’。”
第十二声钟鸣响起时,地下室的门自动打开,里面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与记忆花和向日葵的气味都不同,带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甜腻。林睦的怀表剧烈震动,表盖内侧的地图上,地下室的位置闪烁着与母本核心相同的紫色光芒,旁边标注着“逆生之种——僞装成‘寄生诱饵’”。
他握紧掌心的小向日葵,花瓣的金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藤蔓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暗处注视着他们。林睦知道,这次的副本比镜像之城更危险——寄生的不仅是身体,还有那些藏在心底的执念,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巨树年轮里的新一圈印记。
血狼的影子已经完全挣脱了藤蔓,正举着反向的短刀守在门口,刀刃上的向日葵花纹与本体的短刀産生共鸣,发出淡淡的金光。林睦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它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些荧光苔藓,手指划过花田图案时,苔藓的颜色变成了温暖的金色。
“准备好了吗?”血狼的短刀出鞘,“据说母本核心会模仿你最亲近的人的样子,别被它骗了。”
林睦点头,将消防斧扛在肩上,掌心的小向日葵轻轻蹭着他的皮肤,像在传递某种力量。地下室深处传来花苞绽放的声音,伴随着女人轻柔的哼唱,旋律与爷爷唱过的摇篮曲渐渐重合。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阶梯。荧光苔藓在脚下亮起,照亮前方蜿蜒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有颗巨大的紫色花苞正在缓缓转动,花苞的膜上,映出了爷爷慈祥的笑脸。